〈核你到永遠〉相約十萬年的有毒情書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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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你到永遠〉相約十萬年的有毒情書

2012年12月13日
作者:賴品瑀

「這裡沒有什麼榮耀、光彩、值得紀念的光榮事蹟;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裡只有無論在你的時代或是我們的時代,都應該遠遠避開的危險。」在一句一句的「你不該來」「快回去吧」,一步一步的走近芬蘭的偏遠地區,在那裡,龐大的工程默默進行著,不斷的往地底挖掘隧道。

「你會怎麼解讀我們?」〈核你到永遠(Into Eternity)〉導演麥克‧麥迪遜(Michael Madsen),點起一支一支的小火柴,在微弱的火光中,想讓十萬年後的人類看清他的臉孔。

「火」曾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也許是普羅米修斯幫忙,從奧林匹斯偷取了火吧,一百萬年前的人類「已知用火」,便不是原始人了,然而,21世紀的人類,使用核電,無法捨棄。

安克羅位於芬蘭的偏遠地帶

「10 萬年後,你們是否還像我們一樣,這麼依靠電力?」像是科幻片、像是預言故事,卻是真真實實的紀錄片,〈核你到永遠〉帶領觀者探訪芬蘭核廢料最終儲存廠─安克羅(Onkalo),討論核廢料究竟該如何處置。

全世界每天誕生出核廢料,但目前卻只有瑞典與芬蘭兩國,開始建造永久核廢料儲存廠。基於地表情況難以掌控,因此芬蘭選擇將核廢料放在古老穩固的岩盤中封存。安克羅是個長達4.8公里的地下核廢料儲存廠,預計2020年完工,2100年可將芬蘭境內的高階核廢料轉移儲存完畢。這個工程預支了芬蘭30年的稅收,打算將核電廠產生的高階核廢料儲藏在地底10萬年。

如何讓具有高度放射性的核能廢料能安然度過至少10萬年?不管是戰爭、天災,也許現今的文明將經過世界末日浩劫,後代子孫的好奇心該怎麼封印起來呢?本片不但在導演麥迪遜長期努力下,進入正在施工中的隧道拍攝,更有多位政府官員與核工學者,正面接受訪談,並留下簽名以示負責。

打造安克羅的科學家期待,在封存完畢後,世人能遺忘這個地方,直到地底下核廢料中的放射物質經過好幾次半衰期後,能降低它的殺傷力。但矛盾的是,人類怎麼預料10萬年後的地球呢?如何預防往後10萬年間的人類好奇的挖開安克羅而導致輻射外洩?為此,核能科學家曾想過立下石碑、寫上警告文字、劃上圖案,甚至以挪威畫家孟克 (Edvard Munch)的「吶喊」作為警告圖示。也有科學家則認為,應該讓安克羅被遺忘。但要如何保證它被遺忘,科學家說:「我們得持續教導下一代,記得要遺忘。」

深埋地底的核廢料儲存計畫,究竟是不是為後代留下一個危機?在本片的冰天雪地中,鹿兒躲在樹後方,露出閃著警戒的大眼睛,看著禁不起追問的安克羅。

此片型式簡單,安安靜靜的凝視著動工中的安克羅,工人一段一段的炸開地底,無窮盡似的隧道延伸著,穿插著學者與官員認真的、一本正經的回答導演一個又一個問題,卻帶來無限的哲學思辯。

「千萬別靠近21世紀的核廢料!」、「好運!」、「請比我們更照顧這個地球!」此片可說是留給後代的一封遺書,片中接受訪談的科學家想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只能有這些。

〈核你到永遠〉看似與未來對話,卻讓人反思為何不先與當下的自己對話?當我們製造出我們還不知該如何善後的東西,這個東西應該被製造出來嗎?這不只是我們這代人的「政治問題」、「經濟問題」,而是橫跨十萬年的「邏輯問題」、「哲學問題」。而,如建造安克羅的計畫都沒有的台灣,三座核電廠裡密密麻麻的用過核燃料棒,在地震、海嘯颱風中,還能站穩多久呢?

「我是一只搖籃,有隻手輕輕地搖著,在這地窖之中。靜默吧。」伴著法國詩人保羅‧魏爾倫(Paul Verlaine)的詩句,我們終究能跟著紀錄片一起走出隧道,結束一個多小時的觀影,回到安全又危險的世界。然而擁抱著核廢料,這個風險未知的惡夢,仍每天一點一點的長大著,壟罩著不只在四周,還有好久好久的以後。

作者

賴品瑀

新店溪下游人,曾在成大中文與南藝紀錄所練功打怪撿裝備,留下《我們迷獅子》、《我是阿布》兩部紀錄片作品。現為人類觀察員,並每日鍛鍊肌肉與腦內啡,同時為環境資訊電子報專任記者,為大家搭起友誼的橋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