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家旺
親愛的兒子:
我要和你討論的法伯《昆蟲記》第二冊只剩下四章了,而這最後的四章,是非常精彩的四章,探討的是同一物種,法伯觀察得非常仔細,所以接連寫了四章,這一種昆蟲就是西塔利芫菁。台灣並沒有這種芫菁,但是台灣有其他種芫菁,像我附在這封信給你看的,就是一種稱為豆芫菁(Epicauta
hirticornis)的種類。
這封信我們要討論的是第二冊第14章,也就是這一冊的倒數第四章,同時也是西塔利芫菁的第一章。法伯發現條蜂巢裏的西塔利芫菁,總是藏在蛋狀的蛹室裡,因為這種蛹在其它鞘翅目昆蟲裏是見不到的,於是法伯懷疑西塔利芫菁會不會是二次寄生的現象,意思是先有一種昆蟲寄生在條蜂巢裏,然後西塔利芫菁再寄生在這種昆蟲身上?另一個困擾法伯的問題是,寄生昆蟲和豆芫菁是怎麼進到條蜂巢裏的呢?由於蜂房很深,看不出強行進入的痕跡,因此法伯感到既困惑又好奇。法伯說,這是1855年他第一次看見蜂巢裏西塔利芫菁所發出的困惑。在這之後連續三年的觀察,法伯將「做一番最令人驚訝的補充」。
法伯蒐集了很多西塔利芫菁的蛹,他發現,從蛹裏鑽出的雄性成蟲,非常急迫、焦慮,總是主動爬到雌蟲的蛹上,用祂的大顎要幫忙雌成蟲鑽出蛹室。甚至,雌成蟲都還沒完成鑽出蛹室,雄成蟲就急忙進行交配的行為了。交配時間大約只有一分鐘。交配完後,「雄蟲躲到土坡的縫隙裡,奄奄一息,兩、三天後死了。雌蟲也一樣,牠一刻也沒耽擱,立即產卵,然後就在牠產卵的通道入口處死去了。」看來,西塔利芫菁的成蟲史和許多蜉蝣的成蟲史相比,恐怕不相上下了。
法伯將一隻剛受精的雌蟲放到一個瓶子裏,並在瓶裏「放進了幾片有條蜂蜂房的土塊。這些蜂房中有一部分裝著蛹室,有一部分裝著還是完全白色的蛹,有幾個蜂房稍微開了一點口,可以看到裡面裝著的東西。」除外,法伯也在瓶裏放一個管子,作為人造通道,模擬條蜂巢裏的通道,以便芫菁需要時使用。
西塔利芫菁並沒有選擇在條蜂的蛹室裏產卵,而是選擇通道入口處的內壁,祂花了36個小時,幾乎不間斷地,法伯估算,應該產下超過兩千顆的卵,白色的、蛋形的、非常小的、長約2/3mm的卵。
這麼多數量的卵,法伯猜想「新生的幼蟲從卵裡孵化出來後會大量遭到滅亡,因此需要有這樣大的數量。」這些卵產下一個月後,也就是9月底或10月初,開始孵化。法伯原本設想這些剛孵化的幼蟲應該會想辦法跑到蜂巢去,以便進行寄生行為,結果沒有。這些幼蟲只是靜靜待著,法伯試著將祂們撥散,但沒有用,祂們很快就又聚在一起了。
這一章的故事,法伯就寫到這裏,西塔利芫菁從蛹裏出來後馬上進行交配、產卵,以及幼蟲剛孵化的情形。這只是一個開頭,還稱不上很特別的生活史開頭。但我相信,接下來的三章,會一章比一章更吸引你的。兒子,你會在最後這四章的閱讀過程裏,更加佩服法伯。他為了解開對西塔利芫菁生活史的疑惑,進行了非常仔細的觀察,長達3年之久。試想他花3年的時間觀察,並進行實驗所付出的心力,就會覺得他花四章來寫其實還是非常節省內容的。我相信光是他在觀察過程裏所遇到的種種過程與想法,就有許多值得書寫的內容,可供我們參考的。但是,這些內容我們是無緣看到了,因為法伯只專注在西塔利芫菁的生活史。當然,我相信光是西塔利芫菁精彩的生活史,就足以吸引我們閱讀,並發出無比的讚嘆聲了。
兒子,我在這封信上附的照片是我在台灣最常見到的一種芫菁,中文俗名豆芫菁。我常見到祂們一大群聚在植物上,大啃葉片。許多時候,那株植物幾乎被啃到只剩植莖與葉片的粗脈。祂們集聚在一起啃食時,總會感到祂們是那麼的急迫,拚了命的吃,邊吃邊拉屎,而且,許多時候伴隨著好幾對芫菁在交配。交配時,雌雄的觸角交繞成DNA雙螺旋的樣子。連交配時,在一旁觀察的人,也能感受到祂們那種急切感,顫抖,耐不住性子。吃與性對祂們來說是如此急切,讓我不禁聯想到法伯在這一章所提到的部份內容。當然,豆芫菁的成蟲生活史肯定比西塔利芫菁還長,原因是豆芫菁還會忙著吃這件事,而西塔利芫菁則是把吃給省略了,直接交配,然後沒幾天就死去。
豆芫菁的幼蟲也會寄食在其他昆蟲的巢裏,但不像西塔利豆芫菁選擇條蜂,豆芫菁選擇的是蝗蟲產在土裏的卵作為寄食對象。當然,這只是我所閱讀到的資料,生活史的描述我卻不曾看過哪一位台灣昆蟲觀察家的文字與照片記載。也許,兒子,你可以試一試這個主題。你就會幾乎不可思議地想,約150年前的法伯,沒有今日的科技或工具,卻能進行這麼了不起的觀察與記錄,真的是太令人佩服了。
註:文中所引內容,摘錄自《法布爾昆蟲記》遠流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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