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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花金龜的幼蟲〉

作者:楊家旺

今晨醒來,有一種鼻腔特別舒暢的感覺,覺得每一口吸入的空氣都特別清新,我告訴自己,這就是雨林的味道。我相信雨林的味道裏肯定含有:飄散的花粉、腐葉的散發、昨夜飛蛾脫落的鱗粉、動物的排遺、鳥類抓落的樹皮細屑、蜘蛛吃剩的食物細屑……,每一動植物的小小舉動,都會製造出一點點物質,這些物質所產生的味道,將綜合成雨林的味道。W,我無法將這些味道在吸入體內後,一一分解成具體的什麼物質,然後辨識出它們。但是我告訴自己,這些味道正慢慢成為我細胞的一部份,只要我在雨林待得夠久,我的身體就愈來愈雨林化。我相信假以時日,雨林裏那些嗅覺敏銳的生物,將會視我為雨林的一份子,而非外來客。我認為這不單單只是浪漫的想像,而是可以得到科學研究的證明。

聽覺和嗅覺的愉快享受,讓我不急於走到戶外觀察昆蟲,因為我的行走會破壞此刻的寧靜,由雨林生物(特別是鳥類)合奏所帶來的寧靜感。我只想坐在床上靜靜聆聽,淨淨呼吸。在聽覺與嗅覺的享受裏,我貪圖更豐富的感官之旅,於是拿出《法布爾昆蟲記》第三冊,翻開第03章〈花金龜的幼蟲〉,讀了起來……,這一刻,不只是聽覺和嗅覺的享受,還包含視覺的享受了。

精采內文

 

大絹斑蝶的生命之歌

作者:卓清波;攝影:卓清波

2011年12月24日,天氣陰,平均氣溫17℃。冬天的早晨,涼爽的風,走在寂靜的道路上。不久前除過草的路邊,不見野花綻放,平常蝴蝶調查收獲最豐富的路段,今天悄悄然地,連個飛影也沒發現,只能往路邊的密林裡探尋。驀然間,在路旁的鐵圍籬邊,冒出幾片綠葉。長心形的葉片,在天光下,閃著油綠色的光,厚實的質感,吸引著我們的目光。「那不是臺灣牛嬭菜嗎?」心裡的直覺告訴我,「去看一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走近一看,葉表沒什麼異樣,賞蝶的人,當然不會只看表面,必然會翻過葉片一探。哈!這不是大絹斑蝶的卵嗎?白白的卵粒,粘附在牛嬭菜的背面上,細看之下,上端尖突,往下至四分之一處增至最大,再逐步下削至葉面上,如砲彈的形容,堪稱貼切。大夥兒一陣翻找,共在三片葉上找到了四顆。大絹斑蝶媽媽,雖不會留在身邊照顧,但細心的她,總會預做安排。她會尋找最適宜的植株,在最適當的葉片上產卵。為減少被天敵發現的機會,她將卵產在葉背上。為防止寶寶出生後,不會爭食同一片葉,她以分散產卵的策略,在每一片葉子上儘量不產超過兩顆。這樣的安排,只為了求其子代能在危機四伏的自然環境下,尋得最大的生存機會,順利成長繁衍。

大絹斑蝶的卵(卓清波 攝)

精采內文

 

我的迷蝶誌

作者:湯為筌

記得曾有登山的前輩告訴我,如果想在山徑吸引蝴蝶,最簡單的方式是直接灑一泡尿液。這方法是否有效不得而知,這方法雖然「天然」但似乎有點不恰當。後來偶然發現果肉和果皮有吸引蝶類的作用。例如將鳳梨切丁靜置,到略為出水的程度,或是將蜂蜜水或果肉塗抹樹皮。通常我會將皮果皮摩擦樹身,施加些壓力藉以出水,不僅是蝶類,常常也能吸引天牛、獨角仙,還有金龜子或某些鳥類。

那麼,蝶類特別喜歡鳳梨丁嗎?

我曾以便當盒蓋置放鳳梨片於野地,稍待片刻,各色蝴蝶便翩然而至。那一刻彷彿格外寧靜,我親眼瞥見蝶類伸長吻器插入鳳梨片的畫面,牠們彷彿沉醉在酸甜的果汁盛宴裡,甚至對我亦步亦趨的舉動都毫不設防。待牠們離去,整片鳳梨的水分所剩無幾,僅剩下纖維的部分完美支撐鳳梨的外型。然而意外的是,或許是蝶類的體貼吧?牠們總留下甜味的結晶體,而我總是歡欣地吃下現成的鳳梨水果乾。

親愛的W,你說,與蝶共享吃食,這樣會不會太接近夢了一點?

賴品瑀攝

精采內文

 

【車諾比的悲鳴】孤單的人聲(三)

作者:斯維拉娜.亞歷塞維奇;譯者:方祖芳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他……只有他。我就像瞎了眼一樣!甚至感覺不到心臟下面小小的心跳,儘管那時我已經有6六個月身孕,我以為寶寶在我身體裡很安全。

醫生不知道我晚上在生物室陪他,是護士讓我進去的。起初他們求我:「妳還年輕。為什麼要這樣?那已經不是人了,是核子反應器,妳只會和他一起毀滅。」但是我像小狗一樣在他們身旁打轉,到門口站好幾小時,不斷懇求,最後他們說:「好吧!不管妳了!妳不正常!」早上8點,醫生開始巡房前,護士會在帷幕外喊:「快跑!」我就去宿舍待一個小時。早上9點到晚上9點我有通行證。我的小腿腫脹,變成藍色,我實在累壞了。

他們趁我不在的時候幫他拍照,沒有穿任何衣服,赤裸裸的,只蓋一小片薄布,我每天替他換那片布,上面都是血。我把他抬起來,他的皮膚黏在我手上。我告訴他:「親愛的,幫我一下,你自己用手臂或手肘盡可能撐著,我幫你理順床單,把皺的地方弄平。」床單只要稍微打結,他的身上就已經出現傷口,我把指甲剪得短到流血,才不會不小心割傷他。沒有護士可以接近他,他們需要什麼都會叫我。

他們替他拍照,說是為了科學。我放聲大叫,把他們推走!捶打他們!他們怎麼敢這麼做?他是我一個人的──是我的愛,真希望可以完全不讓他們接近他。

我離開房間,走向走廊的沙發,因為我沒看到他們。我告訴值班護士:「他要死了。」她對我說:「不然呢?他接收到1600侖琴的輻射,4百侖琴就會致人於死,妳等於坐在核子反應爐旁邊。」都是我的……我的愛。他們都死掉之後,醫院進行「大整修」,刮掉牆壁,挖開地板。

精采內文

讀〈花金龜的幼蟲〉

作者:楊家旺

親愛的W:

昨晚的夜觀並沒有造成睡眠不足的情形,我一大早就清醒過來。住在雨林的木屋,從夜晚到清晨,是一曲接一曲的交響。夜晚是蟲蛙合奏,清晨則鳥類齊鳴。不同時段由不同的昆蟲輪番演奏,蛙、鳥也是如此。我相信這些演奏家應該有每日的固定演奏時段,而長期居住雨林的觀察家,應該不需手錶,只要聽曲目,就可以確定處於什麼時段了。

今晨醒來,有一種鼻腔特別舒暢的感覺,覺得每一口吸入的空氣都特別清新,我告訴自己,這就是雨林的味道。我相信雨林的味道裏肯定含有:飄散的花粉、腐葉的散發、昨夜飛蛾脫落的鱗粉、動物的排遺、鳥類抓落的樹皮細屑、蜘蛛吃剩的食物細屑……,每一動植物的小小舉動,都會製造出一點點物質,這些物質所產生的味道,將綜合成雨林的味道。W,我無法將這些味道在吸入體內後,一一分解成具體的什麼物質,然後辨識出它們。但是我告訴自己,這些味道正慢慢成為我細胞的一部份,只要我在雨林待得夠久,我的身體就愈來愈雨林化。我相信假以時日,雨林裏那些嗅覺敏銳的生物,將會視我為雨林的一份子,而非外來客。我認為這不單單只是浪漫的想像,而是可以得到科學研究的證明。

聽覺和嗅覺的愉快享受,讓我不急於走到戶外觀察昆蟲,因為我的行走會破壞此刻的寧靜,由雨林生物(特別是鳥類)合奏所帶來的寧靜感。我只想坐在床上靜靜聆聽,淨淨呼吸。在聽覺與嗅覺的享受裏,我貪圖更豐富的感官之旅,於是拿出《法布爾昆蟲記》第三冊,翻開第03章〈花金龜的幼蟲〉,讀了起來……,這一刻,不只是聽覺和嗅覺的享受,還包含視覺的享受了。

【讀〈花金龜的幼蟲〉】攝於婆羅洲法伯在這一章讚美土蜂麻醉花金龜幼蟲的技巧,比以往他所見過的狩獵蜂都要來得高明。前兩冊介紹的那些狩獵蜂,祂們麻醉獵物都是在露天的環境下完成,這一章所介紹的土蜂,卻是在暗不見天日的土地下施技。不只如此,土蜂對花金龜幼蟲的麻醉,是極為徹底的,遠勝於其他狩獵蜂類,法伯說:「其他外皮柔軟的獵物,例如毛毛蟲、蟋蟀、螳螂、蝗蟲、短翅螽斯,我至少還看到牠們被針尖戳過後,腹部還會抽搐幾下,輕微地扭動。而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毫無一絲生氣。」法伯的意思是土蜂將花金龜幼蟲的麻醉,執行到了幾近完美(或乾脆直接說就是完美)的程度,法伯還說:「我做了那麼多年的研究,從來沒見過這樣徹底的麻醉。我見過膜翅目昆蟲利用牠們的外科才能創造出的奇蹟,但今天的這個手術超越了一切。

我在輕緩舒暢的節奏裏,讀完了這一章的內容(才15頁),有一種感覺,今天將會以一種較緩慢、不急切的心情和行動來度過。我發現,整理背包準備出發的過程是悠緩的,走到戶外的步伐也是悠緩的,我看到昆蟲時,也是悠緩地欣賞、悠緩地拍照。我覺得今天的節奏真舒服,真好,才第三天,我的雨林觀察就適應良好了。

對了,W,配合一下今早讀到的昆蟲記,跟妳分享一隻我今天拍到的金龜子。祂的體型很小,為了讓妳看得更清楚,我將照片剪裁放大,因此解析度變得差了些,不過沒關係,重點是祂那可愛極了的觸角,妳會不會覺得它們很像風扇的葉片呢。祂真是一隻非常小巧可愛的金龜子啊。祂的那一對扇葉狀觸鬚,讓我想起澎湖七美島上已被拆除的兩座風力發電塔,我曾以為這兩座實驗性質濃厚的風力發電塔,有一天會因功成身退而變成古蹟,但實際上沒有,它們被拆除了。我覺得有些遺憾,但更願意從另一角度來看,畢竟這兩座風力發電塔,對淳樸而自然的七美島來說,顯得有些剛暴。因此,拆了也好,讓七美島更貼近它的原始面貌。

 

我今天沒有急著找尋許多蜘蛛和昆蟲,我試著讓自己很悠閒。不過,這座國家公園真的非常悶熱,我無時無刻不在補充水份,即使喝再多的水仍覺得口渴,同時,我任一時刻都是汗流浹背。今早,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昆蟲觀察,但午餐過後,我實在熱得不想再去走走,於是睡了午覺。我覺得自己有些中暑,不過,很快我就沉沉進入睡夢中了。黃昏前,一場狂暴的雷陣雨聲把我敲醒,我感覺有些涼意,實在舒服,我賴在床上,半睡半醒著,氣候變涼,感覺愈來愈好,我心想,晚餐前應該可以再出去觀察一趟。

我確實在黃昏前出去觀察了一趟,一樣是極為悠閒的心情。我想,除了悶熱難擋之外,在心情上,我對雨林已有很好的調適了。不管怎麼說,第三天的雨林,讓我覺得心情平靜、舒緩、愉快許多。

夜晚,我也沒急著整夜找尋蛛蟲,隨意走走,觀察拍照,都以非常悠閒的步調進行著。即使是此刻,睡前的我,也以非常悠閒的心情在寫著這封信給妳。W,這就是大自然的價值不是嗎?大自然提供給人的,就是慢的步調,有別於講求效率的職場,也有別於講求速度的高科技。我很擔心有一天,雨林消失了,森林消失了,人們還能親身去感受此刻我所感受到的那麼慢的平靜、愉快、悠閒嗎?

※註:文中所引內容,摘錄自《法布爾昆蟲記》遠流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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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絹斑蝶的生命之歌

作者:卓清波;攝影:卓清波

我們一群愛好自然的蝶友夥伴,在新店的獅仔頭山進行一個月一次的蝴蝶調查,每次都用相同的時間,走相同的路線,跟一樣的人,做一樣的事。你可能會問,月復一月,都做著相同的事,會不會太枯燥無聊了?對於純爬山的人來說不一定是,對於我們這些愛好蝴蝶的人來說,可一點都不會!因為,時間不同,春花、夏樹、秋果、冬草,變化萬千;路線不同,陽旱、陰溼、森林、草原,情景各具;一樣的人,見聞增廣,長智添慧,思想殊異;一樣的事,艷鳳、嬌粉、豪蛺、巧灰、趣弄,五蝶各顯風情。可說每次來都有新的感受和新的發現,更常有意想不到的際遇。這次,我們與圍籬邊的大絹斑蝶幼蟲,有了一段略帶感傷,卻令人回味的生命故事。

2011年12月24日,天氣陰,平均氣溫17℃。冬天的早晨,涼爽的風,走在寂靜的道路上。不久前除過草的路邊,不見野花綻放,平常蝴蝶調查收獲最豐富的路段,今天悄悄然地,連個飛影也沒發現,只能往路邊的密林裡探尋。驀然間,在路旁的鐵圍籬邊,冒出幾片綠葉。長心形的葉片,在天光下,閃著油綠色的光,厚實的質感,吸引著我們的目光。「那不是臺灣牛嬭菜嗎?」心裡的直覺告訴我,「去看一下,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走近一看,葉表沒什麼異樣,賞蝶的人,當然不會只看表面,必然會翻過葉片一探。哈!這不是大絹斑蝶的卵嗎?白白的卵粒,粘附在牛嬭菜的背面上,細看之下,上端尖突,往下至四分之一處增至最大,再逐步下削至葉面上,如砲彈的形容,堪稱貼切。大夥兒一陣翻找,共在三片葉上找到了四顆。大絹斑蝶媽媽,雖不會留在身邊照顧,但細心的她,總會預做安排。她會尋找最適宜的植株,在最適當的葉片上產卵。為減少被天敵發現的機會,她將卵產在葉背上。為防止寶寶出生後,不會爭食同一片葉,她以分散產卵的策略,在每一片葉子上儘量不產超過兩顆。這樣的安排,只為了求其子代能在危機四伏的自然環境下,尋得最大的生存機會,順利成長繁衍。

大絹斑蝶的卵(卓清波 攝)

2012年1月1日,天氣雨,氣溫11℃。自從發現圍籬邊的蝶卵後,時間匆匆,已過了一個月。心中當然想著那幾顆卵是否已出殼了?對於蝴蝶來說,三十幾個晨昏可不算短。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天氣又這麼冷,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大絹斑蝶的三隻幼蟲  (卓清波 攝)幸好,不好的事都沒出現!這次我們找到了三隻幼蟲!一隻已經二齡了,身上開始出現明顯的白色斑紋,胸後可看到兩個小小的肉突,正在尋找另一個可供取食的區域。另兩隻才一齡,留在自己咬斷葉脈後的圓圈內,從切口處流出的白色乳汁,乾涸後在咬痕的外圍畫上一個白色界線。聰明的大絹斑蝶寶寶,知道這些白色的乳汁是有毒的,需先阻斷,減輕取食區的毒性,才能進食。演化的過程,讓大絹斑蝶為了生存,走上這條以毒養毒的道路。吃了這種經過減毒程序的食物後,幼蟲的身體機制會將毒素轉化儲存在體內,成為禦敵的最佳武器,用於阻止天敵的捕食。儘管如此,仔細看,仍有一隻無法逃過夭折的命運,這或許就是為求種族生存所需付出的代價吧!?

2012年2月12日,天氣晴,氣溫20℃。冬天的尾巴,天氣難得放晴,望向圍籬,尋找熟悉的身影,幾葉牛嬭菜的葉片,如預期的出現在眼前。不同的是,莖已拉長下垂。葉片上的圓孔和葉緣的缺口,告訴我們,那幾隻幼蟲又在此度過了另一個長長的冬季月份。很想問問他們,為什麼你們不一次吃完一片後,再吃一片?而要這樣不守規矩的,東咬一個孔,西吃一個口呢?

翻過葉片,四齡幼蟲出現在眼前,兩對肉突,從身體的前後長出,胸部的一對較長,尾部的一對較短。身上如馬賽克般鑲嵌的斑紋,在陽光下,顯現出亮麗鮮明的黃色和白色光彩,似在警告發現牠的人:「我有毒,別想動我!」從圓滾豐滿的體型和挺直的肉突來看,牠在這片不算豐富的藤蔓上,很成功的活過了一段不算短的寒冬。至少到目前是如此~~。

2012年3月4日,天氣晴,平均氣溫24℃。初想,四個月過去了,春的氣息愈來愈濃,在這種氣溫之下,那幼蟲該已終齡了吧?!或者已爬到其他地方,化成一顆點綴著黑色斑點和銀色亮片,碧綠如玉的蛹?!當然也可能早已羽化成了美麗的蝶,展開寬闊的鱗翅,飛向藍藍的天空,去圓一個擴展種族生命的夢。

雖知大自然的運作總是不帶情感,然而,乍見這一幕捕與被捕的戲碼,仍令人禁不住內心的幼蟲成了椿蟓的食物  (卓清波 攝)失落與激動,尤其是觀察了這麼長的時日後,好不容易盼到了終齡期,卻成了肉食性椿蟓的食物!如果未見牠的身影,我們可以有很多想像的空間:譬如說,像牠的手足般躲在圍籬後的葉子內,或是離開寄主進到密林裡去化蛹,亦或是已經完成羽化飛向高空,都曾是我們心中想望的結果。儘管大絹斑蝶的幼蟲以濃縮臺灣牛嬭菜(夾竹桃科)的毒素,存在體內做為護身的防禦武器。但在獵與被獵之間,物種自有其共同演化的機制來制衡。這就是大自然運行了千千萬萬年的法則,直到現代人類出現了以後 。

2012年4月1日,天氣陰,平均氣溫16℃。圍籬邊曾被取食將近一空的葉片,如今再次發出了新芽。然而,未見有新的蝶卵和幼蟲出現。

2012年5月6日,天氣晴,平均氣溫25℃。四片深綠色發亮的長心形葉片,像巨大美女的項鍊般,掛在圍籬上,對著我們招手。仔細的觀察,那熟悉的圓形咬痕,又再次映入眼簾。 葉背 ,心形的葉脈間,小小的一齡蟲,小心的咬斷葉脈,讓有毒的乳汁流出。

好像在告訴我們
總有一天你將看到,閃耀在多彩的陽光下,那如碧玉般的蛹
總有一天你將看到,破蛹而出,展開幻色鱗翅的大絹斑蝶,乘著西南氣流,飛向廣闊的天空,越過東海,向北方去尋找繁衍的新天地!

生生死死生生
大絹斑蝶不息的生命之歌
願能永遠的傳唱下去

幕落

2012年6月3日, 那是一個下雨的早晨, 調查人員又來到了圍籬邊,牛嬭菜的莖已被除草工人扯斷,心形葉只剩半片,未見幼蟲身影,只留下一個圓圓的小洞,似在述說著一個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生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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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迷蝶誌

作者:湯為筌

親愛的w:

幾天前,身為調香師的H送我一瓶特製的香水,「迷蝶」。甫開啟,一股熟悉的味道飄散出來,然後我笑了。笑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個氣味,還是因為這個氣味和「迷蝶」太貼切,然後我笑了?

突然發覺,我所知道可描寫嗅覺的語彙實在太少。特別是蝶類飜飛盤旋那種濃豔的香氣,那種氣味令人狂野、迷亂、深沉和陶醉,還有若干程度的暈眩感。讓人嘗過一次就惦念不已,非得一次又一次走入山裡找尋蜜源食草,直到再次遇見漫天飛羽的蝴蝶為止。

親愛的W,你知道嗎?這樣的感覺是會令人耽溺的。每當在山徑裡認識更多的蜜源植物,記憶中便無端增添某種氣味,不僅如此,還包含彼時的溫度、濕度、周圍景觀和天氣之類的種種的細節,甚至還包括山泉的清芬、曉霧擁來的薄透感或是腳底傳來土地軟硬的質地。腦海中橫生蝶類的嗅覺,光是聞到十字花科植物的氣味,彷彿就要醉了。

賴品瑀攝

印象好深刻,第一次讀法布爾《昆蟲記》時,內心彷彿引爆某個震撼彈。驚異於他步步為營的文字矩陣,如詩如歌如花如畫。到底是怎樣的視角、怎樣的詩意和詩藝才能把文字使得如此精準美妙?我不太擅長閱讀,然而《昆蟲記》彷彿預備了可供循序漸進的步驟,善誘、逗引、挑釁或對話。相信法布爾必然熟知「莊生夢蝶」的典故。他說:「蝴蝶飛翔時宛如一片片會飛的夢片,蝶翼張合之際便是在施放夢境。蝴蝶邊飛邊灑落林鱗粉,那些鱗粉散落之處,正是夢所能抵達的範圍。這樣讓人覺得看見蝴蝶飛舞時,即便當下是清醒的,也彷彿身置夢境。」

夢,這個字對我而言是美麗,但太過美麗的用字。

記得曾有登山的前輩告訴我,如果想在山徑吸引蝴蝶,最簡單的方式是直接灑一泡尿液。這方法是否有效不得而知,這方法雖然「天然」但似乎有點不恰當。後來偶然發現果肉和果皮有吸引蝶類的作用。例如將鳳梨切丁靜置,到略為出水的程度,或是將蜂蜜水或果肉塗抹樹皮。通常我會將皮果皮摩擦樹身,施加些壓力藉以出水,不僅是蝶類,常常也能吸引天牛、獨角仙,還有金龜子或某些鳥類。

那麼,蝶類特別喜歡鳳梨丁嗎?

我曾以便當盒蓋置放鳳梨片於野地,稍待片刻,各色蝴蝶便翩然而至。那一刻彷彿格外寧靜,我親眼瞥見蝶類伸長吻器插入鳳梨片的畫面,牠們彷彿沉醉在酸甜的果汁盛宴裡,甚至對我亦步亦趨的舉動都毫不設防。待牠們離去,整片鳳梨的水分所剩無幾,僅剩下纖維的部分完美支撐鳳梨的外型。然而意外的是,或許是蝶類的體貼吧?牠們總留下甜味的結晶體,而我總是歡欣地吃下現成的鳳梨水果乾。

親愛的W,你說,與蝶共享吃食,這樣會不會太接近夢了一點?

琴芬妮‧史萊在《蝶類觀察心得筆記》如斯描述:

「戀蝶者身上散發一種氣質,那是因為蝶類在其身上做了記號。對蝶類來說,身上有這種記號的人是對蝶友善的證明。這種記號的機制如何運作目前還無從得知,但不會因為沐浴而消失。

辨識一個人是否是戀蝶者有個簡單的觀察方式。有戀蝶者在的地方,容易招引蝶類,蝴蝶亦會放心地停棲在戀蝶者身上。」

那麼,那時在山徑突遇暴雨,我撐起傘立於原地。蝴蝶紛紛飛來停在身上,直到雨勢消褪才紛紛飛離。是某因為暴雨混亂蝶類的視覺,以致蝶類把我誤認成雨中可供屏蔽的樹,還是在那個當下,我已被蝶類授證為戀蝶者的一員?

我只知道,在那之後,似乎會特別在生活周遭留意蝴蝶,每逢假日,則前往山徑。為減少碳排放,選擇自行車或步行的方式,意外鍛鍊出足以負荷的體能值。可惜我不擅拍攝,僅能以文字擷取記憶的斷面。卻發覺,即便是記憶的斷面,那些連綴起來便是片羽吉光,光點連成光帶以遠超我敘事能力的方式翩遷而出──當牠們輕盈起飛,搧動空氣,如睫毛的梳開與閉攏。如聶魯達的詩寫道:「你的眼睛是蝴蝶的翅膀微笑。」我的眼睛像微笑的蝴蝶嗎?

法布爾說蝶翼是會飛的夢片。

當眾蝶迷離起來,翩翩而優美,我知道那會勾起在場者的驚嘆和會心一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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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比的悲鳴】孤單的人聲(三)

作者:斯維拉娜.亞歷塞維奇;譯者:方祖芳

我一輩子感激安吉麗娜.維西里那.古斯克瓦。一輩子!其他人的妻子也來了,但是她們不能進醫院,只有他們的母親和我在一起。沃洛迪.帕維克(Volodya Pravik)的媽媽不停祈求上帝:「拿我的性命和他交換。」負責骨髓移植手術的美國人蓋爾醫生安慰我:有一點希望,雖然希望不大,但是仍有一線生機,因為他們都還年輕力壯!他們通知他所有親戚,他的兩個姊妹從白俄羅斯過來,在列寧格勒當兵的弟弟也來了。年紀較小的妹妹娜塔莎才14歲,她很害怕,一直哭,可是她的骨髓是最合的(沉默)。我現在可以講這件事,之前沒辦法,我十年沒講這件事了。(沉默)

他得知他們打算取小妹的骨髓,斷然拒絕,他說:「我寧可死掉。她那麼小,不要碰她。」他的姊姊露達(Lyuda)當時28歲,本身是護士,很了解捐贈骨髓的過程,但是她願意捐,她說:「只要他能活下去。」我透過手術室的大窗觀看手術過程。他們躺在並排的手術檯上,手術一共歷時兩小時,結束之後,露達看起來比他還虛弱,他們在她胸前刺了18個洞,麻藥幾乎退不掉。她從前是健康漂亮的姑娘,現在也體弱多病,一直沒結婚。我在他們的病房間穿梭,他不再住普通病房了,而是住特殊的生物室,躺在透明帷幕裡,沒有人可以進去。

他們有特殊儀器,不用進入帷幕就可以幫他注射或放置導管。帷幕用魔術貼黏著,我把帷幕推到旁邊,走到裡面,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他的情況變得很糟,我一秒鐘都離不開他。他一直問:「露德米拉,妳在哪裡?小露!」一直問。其他生物室的消防員都由士兵照顧,勤務工因為沒有防護衣物,拒絕照顧他們。那些士兵端衛生器皿、擦地、換床單,什麼都做。他們從哪裡找來那些士兵?我們沒問。但是他……他……我每天都聽到:死了,死了,堤斯古拉死了、堤特諾克死了。死了,死了,就像大錘敲在我腦袋上。

他一天排便25到30次,伴隨著血液和粘液。手臂和雙腿的皮膚開始龜裂,全身長瘡,只要一轉頭,都可以看到一簇頭髮留在枕頭上。我開玩笑說:「這樣很方便,你不需要梳子了。」不久後他們的頭髮都被剃光,我親手替他剃,因為我想為他做所有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會一天24小時都待在他身邊,我一刻也閒不下來。(沉默許久)我的弟弟來了,他很害怕地說:「我不讓妳進去!」但是我的父親對他說:「你以為你能阻止她嗎?她不是從窗戶,就是從逃生口爬進去!」

我回到醫院,看到床邊桌上擺了一顆柳丁,很大,粉紅色的。他微笑說:「我的禮物,拿去吧。」護士在帷幕外對我比手勢說不能吃。已經擺在他的身邊好一陣子,所以不但不能吃,甚至連碰都不該碰。「吃啊。」他說:「妳喜歡吃柳丁。」我拿起那顆柳丁,他閉上眼──他們一直替他注射,讓他入睡。護士驚恐地看著我。而我呢?我只希望盡可能讓他不想到死亡。至於關於他會死得很慘,或是我怕不怕他,我記得當時有人說了這段話:「妳要知道那不是妳的丈夫了,不是妳心愛的人,而是有強烈輻射,嚴重輻射中毒的人。妳沒有自殺傾向,理智一點。」我發狂似地說:「但是我愛他!我愛他!」他睡覺時,我輕聲說:「我愛你!」走在醫院中庭:「我愛你。」端著托盤:「我愛你。」我記得在家的時候,他晚上都要牽我的手才睡得著,他習慣一整夜握著我的手睡覺,所以在醫院裡我也牽著他的手不放。
有一天晚上,萬籟俱寂,四周只剩下我們。他專注地看著我,突然說:「我好想看我們的孩子,不知道他好不好?」

「我們要替他取什麼名字?」

「妳自己決定。」

「為什麼我自己決定?我們有兩個人。」

「這樣的話,如果是男孩,就叫維斯里,如果是女孩,娜塔莎。」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他……只有他。我就像瞎了眼一樣!甚至感覺不到心臟下面小小的心跳,儘管那時我已經有6六個月身孕,我以為寶寶在我身體裡很安全。

醫生不知道我晚上在生物室陪他,是護士讓我進去的。起初他們求我:「妳還年輕。為什麼要這樣?那已經不是人了,是核子反應器,妳只會和他一起毀滅。」但是我像小狗一樣在他們身旁打轉,到門口站好幾小時,不斷懇求,最後他們說:「好吧!不管妳了!妳不正常!」早上8點,醫生開始巡房前,護士會在帷幕外喊:「快跑!」我就去宿舍待一個小時。早上9點到晚上9點我有通行證。我的小腿腫脹,變成藍色,我實在累壞了。

他們趁我不在的時候幫他拍照,沒有穿任何衣服,赤裸裸的,只蓋一小片薄布,我每天替他換那片布,上面都是血。我把他抬起來,他的皮膚黏在我手上。我告訴他:「親愛的,幫我一下,你自己用手臂或手肘盡可能撐著,我幫你理順床單,把皺的地方弄平。」床單只要稍微打結,他的身上就已經出現傷口,我把指甲剪得短到流血,才不會不小心割傷他。沒有護士可以接近他,他們需要什麼都會叫我。

他們替他拍照,說是為了科學。我放聲大叫,把他們推走!捶打他們!他們怎麼敢這麼做?他是我一個人的──是我的愛,真希望可以完全不讓他們接近他。

我離開房間,走向走廊的沙發,因為我沒看到他們。我告訴值班護士:「他要死了。」她對我說:「不然呢?他接收到1600侖琴的輻射,4百侖琴就會致人於死,妳等於坐在核子反應爐旁邊。」都是我的……我的愛。他們都死掉之後,醫院進行「大整修」,刮掉牆壁,挖開地板。

到最後……我只記得零星的片段。

那天晚上我坐在他身旁的小椅子上。8,我跟他說:「我去散個步。」他睜開眼睛又閉上,表示他聽到了。我走到宿舍房間,躺在地板上,我沒辦法躺床,全身都好痛,清潔婦敲我的門說:「快去找他!他像發瘋一樣一直叫妳!」那天早上唐雅.克比諾克拜託我:「陪我去墓園,我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去。」維特亞.克比諾克(Vitya Kibenok)和沃洛迪.帕維克要下葬,他們是我的維斯里的朋友,我們和他們兩家很要好。爆炸前一天,大家在消防局合拍了一張照片,我們的丈夫都好英俊!好開心!那是另一種生活的最後一天。我們都好快樂!

我從墓園回來後,馬上打電話到護理站問:「他怎麼樣?」 「他15分鐘前死了。」什麼?我整晚待在那裡,只離開3個小時!我對著窗戶大叫:「為什麼?為什麼?」我朝天空大喊,整棟樓都聽得到,但是沒有人敢過來。然後我想:我要再看他一眼!我跑下樓,看到他還在生物室,他們還沒把他帶走。他臨終前最後一句話是:「露德米拉!小露!」護士告訴他:「她只離開一下子,馬上回來。」他嘆了口氣,安靜下來。我後來再也沒有離開他,一路陪著他到墓地。雖然我記得的不是墳墓,是那只大塑膠袋。

他們在太平間問我:「想不想看我們替他穿什麼衣服?」當然想!他們替他穿制服、戴消防帽,可是沒辦法穿鞋,因為他的腳太腫了。他們也必須把衣服割開,因為沒有完整的身體可以穿,全身都是……傷口。在醫院最後兩天──我抬起他的手臂,感覺骨頭晃來晃去的,彷彿和身體分離。他的肺和肝的碎片都從嘴裡跑出來,他被自己的內臟嗆到,我用繃帶包著手,伸進他的嘴裡拿出那些東西。我沒辦法講這些事,沒辦法用文字描寫,甚至覺得好難熬。都是我的回憶,我的愛。他們找不到他可以穿的鞋子,只好讓他赤著腳埋葬。

他們當著我的面,把穿著制服的維斯里放進玻璃紙袋,再把袋口綁緊,放入木棺,然後又用另一層袋子包住木棺。玻璃紙袋是透明的,厚得像桌布,最後他們再把所有東西塞進鋅製棺材裡,只有帽子放不進去。

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來了,他們在莫斯科買了黑色手帕。特別委員會召見我們,他們的說辭都一樣:我們不可能交出妳的丈夫或你的兒子的遺體,他們都有強烈輻射,要用特別的方式──密封的鋅製棺材,上面蓋水泥磚──安葬在莫斯科公墓,所以你們要簽這份文件。
如果有人抗議,說想把棺木帶回家,他們會說,死者是英雄,不再屬於他們家了,他們是國家的英雄,屬於國家。(待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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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車諾比的悲鳴(Voices from Chernobyl)

作者:斯維拉娜.亞歷塞維奇(Svetlana Alexievich)
譯者:方祖芳
出版社:馥林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11月14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076220
定價:2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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