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大自然乾凅,我們該責怪誰呢? | 環境資訊中心

眼見大自然乾凅,我們該責怪誰呢?

2000年06月12日
作者:Donella H. Meadows。陳均輝譯;蘇崧棱審校

今年初夏,早在「乾旱」兩字在媒體出現以前,我們的農人已經準備要掐死氣象預報員了。「明天是個燦爛的大晴天」,預報員輕快地說,「又一個美好的週末」。對我們來說,那是晒的起泡的天氣,是還要下田灌溉的美好週末。

「都市人!」我們抱怨地說,當那些氣象員在預報著晴天時,我們卻在祈禱能夠下雨,「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吃的食物是從那兒來的呢!」

我們也知道這樣子遷怒是不對的,但總要找個人出氣啊,所以活該預報員倒霉。尤其是國家氣象台(National Weather Service)那個Aarnooldd,他的機械化聲音,一天二十四小時,耐心的、用很平板的聲調,從廚房中那個氣象專用的小收音機報出氣象。即使在氣候正常、根據播報內容作息時的年頭,我們也是如此。但在乾旱季節,池水乾涸、心情沈重時,我們一天之內會收聽好幾次,還會不時對Aarnooldd回話,取笑他,或對著他大叫。

Aarnooldd的電腦音調,讓人聽起來像是一個喝醉了的斯堪地納維亞人。我們在廚房踱步,對頭頂上那片烏雲一滴雨也不下感到厭倦,挖苦地模仿他的播報:「在康乃狄克峽谷大約有七成的降雨機率,而在新漢普夏平原的降雨機率卻是零。」「正如預期,各地都有零星的雷雨,除了新漢普夏平原之外。」

在城裡,乾旱也許是個麻煩,你既不能洗車,也不能給草皮澆水。但在鄉村裡,你的生計、食物供給與意識都與土地息息相關。而乾旱是絕對的痛苦,當烏雲滾滾而來,四周都已經下起雷雨了,但頭頂上卻連一滴雨都不下,痛苦已經好幾個月了。

我原來是找Aarnooldd出氣,後來卻怪起了雲來,現在我不以為意,徹底和它斷決,憤世嫉俗般地對它不屑一顧,我再也不會相信它們。想當初,我還好言拜託,就像在哄一頭不情願的乳牛般:「來吧,下雨吧」,我這樣地懇求,「上面的水已經夠了,下面這兒卻需要的很,來場大雨吧!」

然而大雨並沒下,最多僅是下一點點小雨,少到像是瞧不起人似的,連樹下的泥土都沒濕。上次,雨大到足以滲入地下水層,是五月二十那場。儘管之前的春季乾旱,每天我們都必須要為嬌弱的幼苗澆水。還好牧草原的泥土,經過雪水浸泡,所以每年春草的奇蹟提前出現,隨著日照時間變長,也一天一天地溫暖起來。

到了六月,陽光就不再只是溫暖了,簡直會令人乾枯,正是曬草的好季節,一旦一捆捆的乾草從田裡移走之後,就不會再重新長出牧草了。庭園裡的幼苗雖然會有較深的根系,然而我們還是必須澆水,因為深層的土壤仍然是乾的。Aarnooldd預報的降雨機率: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真令我們發狂。

七月上旬,牧草逐漸枯萎。我們忍痛開始用第一次收割的牧草來餵,並想著如果能夠來一場大雨,草原恢復生機,就有機會再次收割,讓我們能度過冬季。池塘跟小溪的水位是從未見過的低;鱒魚死了,超過負荷的灌溉幫浦也掛了。一個暴風雨來過,樹倒了,電也停了。然而把這些所有的聲音、激烈的氣候加起來,都不過只是6、7釐米的降雨量而已。

停電意味著我們必須用人力從乾涸的小溪中汲取水份,這是補充水井的機會,可以用來供給牛、馬、雞、人及庭園所需。水質變濁後,因為不夠用,我開始截取用過的水來澆花,同時實施配給,只針對一些明顯枯萎的作物進行灌溉,而且也不能灌到十分飽。因此,七月的木莓枯萎,甜玉米捲著曬焦的葉子,穗花長不出來。

這種痛苦難以表達,它是慢慢地浮現,又起起落落,讓你抱著一絲希望。到如今,我不再希望,並開始在內心深層中思考,我要尋找真正值得抱怨的事、值得責怪的人,一舒我整個炎夏壓抑已久的苦悶。

我深層的內心低聲告訴我,這並不是偶發性的乾旱,這是未來的氣候凶兆,回顧過去二十七年的農業紀錄,可以發現氣溫、乾旱持續升高的趨勢。如果這就是全球溫暖化的現象,情況不只是這樣,而是更糟,這我無法承受。看著農地逐漸乾凅,就像是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在長期受苦之後死去,這我無法承受。不如搬進城市,隨意地、愉快地享受陽光燦爛的日子,直到食物停止供應為止。

但我寧願對著那些玩休旅車、汽艇及水上摩托車的人大聲呼籲:「不要玩了!不要為了一時的虛榮和歡樂就開動引擎到處跑,而改變了全球的氣候,只要你稍微想一想我們的食物來源,你絕對不會這樣玩的!」。我想像著將「全球氣候聯盟(Global Climate Coalition)」組織成員,囚禁在一處充滿熾熱陽光,但不見有水的地方,心情非常愉快。這個組織,每年花費十幾億,用來阻礙與氣候相關的活動。

但是這樣大聲疾呼與懲罰,不太可能改變任何人、任何事,就連那些農人們的痛苦,恐怕也無法影嚮任何人。除非能仔細思考我們的食物、水及眾多生命從何而來,否則,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