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與大猩猩的對話 | 環境資訊中心
黃怡

好萊塢與大猩猩的對話

2000年09月27日
作者:黃怡

大猩猩很接近素食主義者。牠吃大約兩百種樹葉﹑塊莖﹑花朵﹑果實﹑蕈類以及某些昆蟲。牠自認的「美食」包括竹子﹑刺薊以及野芹菜。牠不需要飲料,連水都不喝,從樹葉來的水份已夠牠吸收的。人類的「新時代飲食」可以拿牠做樣板,這或許也是丹尼爾昆恩(Daniel Quinn)為何選牠做為「人以外其他物種」的代表,在<<大猩猩對話錄>>中擔任發言者的角色。

黑猩猩的基因序列雖然和人最接近,但黑猩猩比較「葷」,除了吃果實與樹葉之外,牠也喜歡吃螞蟻﹑小猴子和豬。而且,牠和人一樣會用工具,會打手勢,所以靈長動物學家說,這種150萬年前和人類「分家」的類人猿,有一天可能會學會講話。大猩猩則比較像「動物」,塊頭可以大到300磅﹑高到近6呎,卻「祇會」認得其他同類的臉孔和體態,但是,假使牠視你為「同類」,像電影<<本能反應>>中的安東尼霍普金斯一樣,牠也會認得你﹑招呼你,甚至把小的大猩猩交給你當褓姆。

很多動物都有族群生活,大猩猩尤其是,族群可達30幾隻一夥兒,而且長幼有序,通常母慈父嚴,帶在身邊3至4年,才生第2胎;牠重感情,記憶很長。這可能使昆恩認為,大猩猩正好能讓現代人自慚形穢。而且牠沒有領域觀念,典型的逐水草而居,假使在路途上遇見其他同類的族群,最多是捶胸﹑怒吼﹑亂揮手臂﹑扯下樹枝...,擺出嚇唬的態勢,想讓對方站遠些,除非很特殊的狀況,極少打架來解決。大猩猩是和平的動物,眼光溫柔地讓人動容。

昆恩激進的生態哲學,包括反對救濟那些受苦患難的人,他可能不會捐錢給「饑餓三十」或援助土耳其地震災民,更不會贊成幫助第三世界人類... ,他認為,讓祇可以負載30億人口的地球,超重負載到60億人口,是毫無道理的,人本身生活得很慘,也擠壓到其他物種的生存,大家都因為人類,醜陋的人﹑貪婪的人﹑自私的人﹑暴力的人... ,而受罪,很多物種瀕臨絕種,更多則根本就消失了。人常在追尋意義,但對於其他物種而言,人類本身的意義就很可疑,因為你連與他和平共存都很難。

在非洲,由於現在國際間互有約束不購買大猩猩,非洲人打獵時更不留活口了,殺大猩猩祇為了吃牠的肉。依照昆恩的講法,不僅是人「祇有一個地球」,各個物種都祇有一個地球,人一登上文明的舞台,就開始造孽。他甚至引用了聖經中的「創世記」,說明為何上帝接受亞伯的供物,而不接受該隱的供物,乃因為「亞伯是牧羊的,該隱是種地的」,游牧民族基本上像大猩猩一樣,走到哪兒算哪兒,不去佔地﹑不搞囤積,而農業民族不計一切的去剝削大地,認為每塊沃土都該闢成農田,餵養人口。農人是一切惡性循環的始祖,已飽的人口繁衍出更多會餓的人口,人啊人,文明對生態當然是浩劫,越來越不可收拾的原罪。

改編自<<大猩猩對話錄>>的<<基本反應>>(instinct),安排霍普金斯當一個人類學家,他與大猩猩共同起居,最後為保護大猩猩而殺人,來到監獄。昆恩基本上主張,文明本身就是個巨大無邊的監獄,它操縱你的慾求,教你忙碌工作,讓你以迫害其他物種為樂,卻解除不了你的焦慮,且使你因貪生而怕死,永遠不能接受這是任何生物必須踏上的自然旅程。然後,<<基本反應>>以這個「小監獄」來影射「大監獄」的本質,說明很多控制,其實祇是為控制而控制,口頭上都講是為了「受刑人」的福祇,然而所謂的「矯治」﹑「快樂」,說穿了都是幻影。

文明是幻影的製造工廠,文明越高幻影越深。要過渡到幻影的彼岸,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人類能從文明的舞台上自動引退,自我節制身為「掠取者」(taker) 的言行,繼承「離棄者」(leaver)的傳統實踐,把地球當成所有物種的家,而不僅是我們人類的家。唯有如此,文明對整體物種所造成的災難,才不致是不可迴逆的。

昆恩所鼓動的生態思潮是非常顛覆的,而當好來塢遇上<<大猩猩對話錄>>,一個全球性的論壇便真正誕生了。

原文出自HuangYi-Life 黃怡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