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包裝有資源回收物的太空包,疊了兩層,被堆置在資源回收場牆外,不只前門,連場區後方也堆得滿坑滿谷。這處資源回收場,就位於廢棄工廠場址上面,工廠在民國79年開始營運 ,92年關廠,生產工業用特殊黏著劑,可能有揮發性有機物等潛在污染物,污染地下水和土壤。
資源回收場因違規遭環保單位開單,謝絕媒體進入拍攝,不過從圍牆外觀察,仍可見有些年代的鐵皮廠房上,有生鏽雨遮、青苔爬滿的監視器、還有蒙上灰塵的設備。這處位於桃園大園的廢棄工廠,屬於「化學材料製造業」,面積超過700坪,雖已關廠達15年,十年前租給資源回收業者,但仍是環保署列冊的「高污染潛勢業別」,因此委託顧問公司進場,做土壤跟地下水採樣調查。
顧問公司調查後,研判大型機具所在的位置,是當年的「製程區」,也就是生產線所在地,除了取兩公尺深的土壤來檢測,還要鑽探達十公尺深的簡易監測井,採地下水樣。
環保署優先調查民國94年,在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法修法前,法令管制不到,卻可能造成污染的廢棄工廠,首先依行業別,找出高污染潛勢工廠42000家,再篩出2203家最具環境風險的工廠,進行評估,最後縮小至743家,建議進場調查,只是十多年過去,完成實質採樣的廠不到三成,速度緩慢。
環保署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基金管理會執秘陳世偉解釋,因為經費有限,要調查的污染對象龐大,再加上優先調查和整治農地污染,所以廢棄工廠的調查速度才無法加速,接下來會優先處理,預計在民國109年底,完成調查。
苦苦追趕,最主要是因為廢棄工廠數量實在龐大,過去台灣以出口導向的製造業為主體,只要市場跟景氣變動,業者也會跟著轉向,因此工廠異動、更新、甚至廢棄,頻率極高,光是民國94年以前歇業的工廠,就有12萬家。
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官員四處剪綵致詞,從化工業到紡織業,政府全力推動工業發展,在民國50年代的新聞報導中,不難感受出當時的社會,充滿拼經濟、賺外匯的氛圍。
只管拼經濟顧不上污染,工廠廢水直接排入河川等水體,民國40年代開始推動經建計畫,卻一直到民國63年才有水污染防治法,具體的放流水標準,又等了13年才發布施行。儘管在此之前,經濟部在民國59年已經公布「工廠廢水管理辦法」,但管制項目,沒有重金屬和有毒物質,更別提工廠內部的土壤和地下水污染,要一直到民國89年土污法施行後,才管制得了。
怪手正在進行填土的土地,是新竹湖口,曾經營運44年之久的新竹就業講習所,榮民習藝水錶工廠和水錶檢驗工廠,占地近三公頃,過去主要從事銅塊、鋅灰加工,環保署派員進場調查污染,檢測到最高濃度,銅是管制標準的20倍,鋅16倍,這些單位隸屬退輔會,因此由退輔會提出污染應變計畫,整治費用5300萬元。
新竹縣環保局長黃士漢指出,這個場址會採用排客土的方式來整治,把受污染的土壤移運離場,做局部處理。整治土壤污染相對單純,但整治地下水就曠日費時,像台灣美國無線電公司RCA桃園廠,地下水遭含氯有機溶劑嚴重污染,從民國86年整治至今,超過20年,仍未完成。
整治地下水污染棘手,但如果污染場址上,早已蓋滿房子跟工業區,更是難上加難。
沿著社區L型巷道行走,地上有不少監測井,社區所在地就是新北新莊的舊鹼氯工廠,正泰化工的廠區,過去生產農藥,民國78年關廠,業者宣稱已經清除汞污泥,民眾買地蓋房,沒想到十年後環保局監測,發現汞濃度異常,追查後才得知,汞污泥仍被深埋地底,土壤最高濃度還測到超標240倍。不過新北市環保局指出,目前社區的11口監測井中,只剩一口井濃度超標,代表污染只侷限在一個地方,沒有擴散。
監測井一年採樣兩次,居民每三年進行毛髮、血液、尿液檢查,目前評估出的健康風險為7.1乘以10的負三次方,經過專家學者開會討論,污染場址內已禁用地下水並以水泥鋪面阻隔,不會與汞污泥直接接觸,而空氣也沒測得汞蒸氣,因此建議維持現狀,畢竟要遷移居民,開挖移除汞污泥的社會成本太高。
看守台灣協會秘書長謝和霖指出,台灣過去幾十年來工業發展造成的污染,最後還是回歸土地,政府應該把資訊誠實揭露,讓全國民眾一起面對歷史共業。
環保署以有限資源,十多年持續調查廢棄工廠污染,計畫在後年完成743家工廠進場調查。不過目前土地已經轉手,或關廠後又在原地新設的工廠,就算潛藏污染,也暫時未列入調查名單當中。已經浮上檯面的、依舊埋藏地底的,我們要面對的歷史共業究竟多大?上一代在土地上,力拼經濟發展,留給這一代挖掘的,不全是寶藏,還有無數污染。
本文轉載自:【公視《我們的島》節目—圍牆內的污染】
05/28(一) 22:00首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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