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很多方面是不及昆蟲的。只是人類不自知,有時是刻意忽略,更多時候是人類太過自以為是,遮蔽了自己的眼睛。就拿煉金術來說,古今中外似乎都存在著不同時期關於煉金術的記載。煉了幾千年,石頭似乎還是無法煉成黃金。
照片中這隻金盾龜金花蟲(Aspidomorpha furcat)只要吃些甘藷葉或牽牛花葉,就可以將這些綠色的材枓煉成金色物質。牠用以煉金的能量,不來自火與熱,而是來自生命。金盾龜金花蟲以其生命的能量,將綠葉煉成盾形黃金,充滿生命力的金色。牠像是上帝創造的傑作之一,用以暗示人類,顯露幽微天啟的使者,告訴人類,大自然裏總有一些人類想達到卻還不能達到的成就,就隱含在一些植物或小昆蟲的世界裏。這些植物或小昆蟲可以輕易達成某一些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人類卻苦思苦試不得其解。
我發現,雖然金盾龜金花蟲的煉金術已遠遠超過人類,但每一隻金盾龜金花蟲的煉金技術卻不相同,有些將綠葉煉成了純金的盾形,更多是金盾裏摻雜了未煉純的綠。或許是金盾龜金花蟲的煉金術仍有待改良,也可能是牠們的審美觀與我們不同。牠們說不定並不喜歡金屬一般冷硬的純金色,牠們可能偏好的是那種帶有物質原色的樸拙,所以刻意在煉金的過程,節制地控制著,不施予過多能量,讓金盾摻雜古樸的綠。換言之,每一隻金盾龜金花蟲都擁有獨一無二的金盾。
同一種昆蟲卻擁有獨一無二的色紋,成就了每一隻金盾龜金花蟲都是獨一無二的金盾龜金花蟲。這讓昆蟲觀察者在觀察牠們時,不會像觀察其他多胞胎類昆蟲一般,而是多了紋樣變化的可看性。這些多變的紋樣,像一幅幅畫,耐看。但有些昆蟲就非如此了,牠們每一隻都長得一模樣,看十隻,看百隻,都一個樣,看多了,容易乏。
當然,對極資深的昆蟲觀察家來說,他們或許可從這些圖紋色樣皆一致的昆蟲身上看出牠們的不同。這不同或許是來自於極微細的圖紋差異,或者說,是每一隻昆蟲不同的生活習性,更精確些,也可說是每一隻昆蟲都擁有不同性格。但,要從昆蟲的走態和飛姿,以及牠們的生活習性瞧出微妙不同的性格差異,肯定是非常高段的昆蟲觀察家才能達到的境界。這類昆蟲觀察家,肯定已將昆蟲當成朋友了。甚至,若說這樣的昆蟲觀察家其實已經變成一隻昆蟲了,他大概也不會反對吧!
數大便是美,人類常能不太需要特別培養就能自然地接受大景之美。如藍天白雲綠草原,如大海花海雲海。可是,微觀之美卻是需要觀察力的培養,這種觀察力的初學階段很耗心神眼力。但,我相信這是必要去學習的課程。每一朵小花,乃至於每一隻小昆蟲,若能被以微觀的視界去細看,牠們將如一幅巨畫,甚或一顆星球,乃至一個宇宙,有著豐富之美與無窮的可探索性。
我想,
每一隻昆蟲都是一顆寶石,且更勝寶石,是一充滿生命力的寶石;
每一隻昆蟲都是一幅畫,有的是山水畫,有的是抽象畫;
每一隻昆蟲都是一顆星球,擁有獨特的生活史,像星球規律般地運轉;
每一隻昆蟲都是一個宇宙,微觀一隻昆蟲,可探索無窮與有限的深邃與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