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門答臘雨林 20年內將消失殆盡

記者搭乘的小飛機低飛過蘇門答臘上空，三小時航程中只能見到棕櫚與金合歡工業的地貌往每個方向綿延超過30英里。藍色的煙霾由新清除的土地向東蔓延至整片巨大的種植園區。漫長的排水溝渠，穿過赤道沼澤，切割土地。唯一顯露的「活動跡象」，是機械裝載樹木至駁船以運往紙漿場。

對蘇門答臘與婆羅州大面積森林、以及仰賴森林的動物與人來說，這是末日的景象。這兩個島分別是世界第三大及第六大島嶼，30年前老虎、大象、犀牛、猩猩及珍奇的鳥類與植物遍佈其上；但在狂熱的開發後，這片景象轉成單調的全球農業與紙漿及造紙工業。

這些農場提供英國及全球廁紙、生質油與製作每日所需食物如人造奶油、奶油乳酪及巧克力等的植物油，但憂心如焚的科學家與環保團體本週提出警告，21世紀其中一個最大的生態浩劫已迅速開始。

官方數字顯示，過半的印尼熱帶雨林（全世界第三大）中高達70％已經在過去幾年被砍伐並轉換為棕櫚與金合歡人造林。政府上週再次暫停砍伐熱帶雨林，但每年仍有近百萬公頃的雨林持續被砍伐；而如亞齊（Ache）與巴布亞省（Papua）這些最原始的地區，現在成為巨木材、棕櫚及採礦業者的首要目標。

科學家們表示，這個區域的野生動物傷亡數非常大、幾近於整個歐洲的數量；科學家們並提出警告，未來的20-30年間印尼的野生動物將在野外滅絕。世界自然保育聯盟（IUCN）表示，猩猩的數量急遽的下降、野外森林中僅存250-400頭老虎及少於100頭犀牛。

即便有數百萬公頃的森林受到保護，但它們是破碎的；國家公園被人工林包圍，由於貪污的政府，非法伐木者可以逍遙法外。位於雅加達的綠色和平東南亞分部森林專案成員Yuyun Indradi表示，「整個地貌全面改造的速度，比亞馬遜、以及世界任何其他地方來說，還要更加迅速。如果這個現象持續，20年後將只會剩下少數破碎的自然森林被廣大的人造林包圍。而洪水、火災及乾旱將會增加、且將沒有任何動物倖存。」

25日晚上，世界自然基金會（WWF）首席亞洲虎專家懇求印尼政府及全球停止再擴張棕櫚樹造林。WWF代表Sunarto Sunarto在雅加達表示，「森林轉變的規模非常大。我們呼籲政府及人民強力支持給予更有力的承諾。我們不能再容忍再有任何一處天然林開發。」

監督團體表示，印尼森林砍伐伴的暴力事件也節節高昇。2012年在棕櫚園有600多件土地糾紛紀錄在案。當社區失去傳統森林，他們和跨國公司與維安武力之間的爭端，常演變成暴力衝突。記錄顯示，有超過5000件侵犯人權的事件，造成22人死亡與數百人受傷。

印尼最大環境團體「環境論壇」（Walhi）主任Abetnego Tarigan表示，「濫伐森林的後果產生許多衝突，窮人增加、被迫遷移到都市，動物棲地也受到侵蝕。隨著森林砍倒，隨處可見社會衝突爆發。」

科學家們擔心森林的末日很快就會到來。衝突蹂躪亞齊省，亞齊省在2004年的海嘯首當其衝，如果新的官方計畫改變土地用途，它將失去一半的森林。一個加拿大採礦公司並計畫開發177萬公頃土地來作採礦、木材及棕櫚種植等用途。

蘇門答臘中部及加里曼丹（Kalimantan）由於煤、銅及金礦公司遷入而有大面積土地遭到砍伐。巴布亞（Papua）西部數百萬公頃森林也計畫轉換成棕櫚園。

環境調查協會（Environmental Investigation Agency）森林專案成成員Jago Wadley表示，「巴布亞是印尼最窮的省分之一，由於國際投資者提供了巨大的金錢於油棕土地交易，巴布亞西部的人民與森林在法律上完全被剝削。」

儘管印尼政府上週承諾暫緩伐木兩年，印尼仍以遠高於其他國家的速度在濫伐森林。法律的漏洞意味著禁令只限於新發行的許可及主要森林，而排除主要泥碳區及現今老虎及大象的主要棲地。綠色和平國際森林發言人Phil Aikman指出，「似乎沒有人能夠制止破壞森林。」

衝突通常發生在大公司被授與可疑的木材或種植許可，這些許可區與社區經營的傳統森林或受保護的區域如國家公園重疊時。

由於紙業大廠「亞太資源公司」（APRIL，Asia Pacific Resources International Limited）取得開發蘇門答臘中部金寶半島（Kampar Peninsula）45萬公頃泥碳森林的許可，9個村落和APRIL產生衝突。該區醞涵15億噸的碳，在全球對抗氣候變遷有重要意涵。

來自Teluk Meranti不願具名的村落領袖表示，「如有必要，我們可以為森林而死。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森林是我們的命脈，我們依森林蓋房與造舟。這份許可是非法核發的，而今我們除了替這些公司工作、或是以微薄薪資聘用自己之外，沒有其他選項。」

他們控訴腐敗的地方官員非法搶奪他們的土地。APRIL公司強烈否認涉及貪污，並於上週宣布將與總部設在倫敦的「國際野生動植物保護組織」（Fauna & Flora International）合作復育2萬公頃退化的森林土地。

在50英里外，接近Rengit鎮，村民去年驚恐地看著它們社區的森林被燒毀，他們懷疑是從大棕櫚油公司得到好處的人做的。一位不願具名的Bayesjaya男性村民表示，「現在生活很可怕。我們被毀了，我們過去習慣從森林取得樹脂、木材及燃料。現在我們沒有選擇，只能在棕櫚油公司工作。該公司擊垮了我們，那場火是蓄意為之的。這座森林是我們的全部，對一般大眾而言，它就像是我們的超級市場、建材商店、藥店及燃料供應商。現在我們只能在屋頂上放塑膠。」

來自廖內省（Riau）Kuala Cenaku村的Mursyi Ali，跟棕櫚公司抗爭了10年，最後，這些公司還是取得特許權。他說，「由於它們的棕櫚園，約有3.5萬人受到衝擊。每個人都非常沮喪。人們在抗議活動中身亡。我還沒有接受失敗，這些衝突將在每處發生。在這些公司來之前我們有許多如蜂蜜、藤、魚、蝦及木材等自然資源。」

「我們原有一切所需，而在這些公司來了後這些都沒了。每件我們依靠的都失去了。森林砍伐導致污染及健康問題。我們現在都很貧窮，我責怪這些公司和政府，但主要是怪政府。」他懇求公司「請解決這些問題，並還我們4100公頃的土地。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犧牲性命，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

綠色和平及其他團體指責大紙漿及棕櫚公司一年摧毀數萬公頃雨林，但這些公司則認為它們是森林保護者，沒有它們生態破壞將會更嚴重。APRIL發言人David Goodwin指出，「地貌猖獗的剝蝕裸露，但主要是流動性勞工及棕櫚種植者造成的。流動性勞工的貧困及非法木材才是導致森林濫伐的原因。」

「APRIL並沒有濫伐森林，我們在已經被干擾的森林地區種植金合歡人造林，它們對再造森林貢獻良多。去年亞太資源國際公司種植超過1億棵樹。森林濫伐是由有組織的非法砍伐、流動性勞工的燒墾及不受監管的木材經營所造成。此外，棕櫚油業的許可權核發也過於浮濫。」

該公司拒絕透露每年它和它的供應者砍掉了多少熱帶雨林，但根據《觀察家報》（The Observer，即衛報周日版）看到的內部文件顯示，2012年它計畫砍伐6萬公頃熱帶雨林，該計畫目前暫停。它承認持有2萬公頃的森林砍伐許可，且它位於廖內省Penabaru附近的紙漿及造紙廠有1/3木材使用「混合熱帶硬木」（mixed tropical hardwood）。

仍有一些希望的徵兆。全世界最大的紙漿及造紙廠之一的亞洲紙漿（APP，Asia Pacific Resources International），在國際及印尼在地團體說服下，承諾結束所有熱帶雨林森林濫伐，未來將靠人造林來提供木材來源。

在此之前，APP承認過去20年間砍伐超過數十萬公頃蘇門答臘森林。而包含愛迪達、卡夫特（Kraft）、美泰（Mattel）、孩之寶（Hasbro）、雀巢、家樂福、Staples及聯合利華等公司宣佈放棄使用APP含雨林木材原料時，對APP也造成商譽及金錢損失。

APP永續部門總監Aida Greenbury表示，「我們認為如果我們採行國家法律來保護森林便已足夠。但事實很顯然不是這樣的。我們的認知並不正確，我們需要更高的標準。所以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停止森林濫伐，我們現在確信長期的獲利將會更高。是的，我們知道過去做錯了，我們不能再錯下去。」

【參考資料】

• 英國觀察家報（2013年5月26日），'The Sumatran rainforest will mostly disappear within 20 ye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