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生的海葵 (上) | 環境資訊中心
自然書寫

胎生的海葵 (上)

2002年05月05日
作者:賈福相

 

我常對朋友說:我之選擇到加拿大定居實在是沾了海葵的光。

若干年前我在英國的新堡大學教書,英國雖然人傑地靈,文史輝煌,有莎士比亞、有牛頓、有劍橋和牛津,但他們人口擁擠、經濟不景氣,住在那裏總有種沉悶的感覺。所以三年下來我一心想走。

有一年,加拿大亞伯特大學動物系主任奈索爾到英國來訪問我。他在新堡住了兩天,我們談了兩天,談研究、談教書、談我對前途的計劃等等。有一次,他在我實驗室用茶,我順便給他看了一下我在一大堆玻璃杯子裏的心海葵。這些海葵們是胎生種,是剖腹取出來的,最大的不足十毫米。有些圓圓的像小草莓,有些扁扁的像小飛碟,也有些直立著的像蠟燭。五顏六色,藍色的、牛奶色的、淡紅的,還有黃的,它們都舉著花瓣一樣的觸角,靜靜地坐在杯子裏,像婦產科嬰兒室床上的那些小身體,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大部分都是莫名其妙地睡著了。

奈索爾不信這些是海葵。他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一個動物系的教授是什麼動物也知道一點的。於是,我告訴他這些奇形怪狀的海葵是人工造出來的。因為每一隻海葵的肚子裏都有一塊染過色的蛋白──蛋白是由我午餐袋中白水煮的蛋上取得的。就像雕塑家,我把蛋白切成大小不同的各種形狀,再用活體染色染成不同的顏色,用來餵這些飢餓的小海葵,它們可以吞下比自己身體還大的蛋白。這樣我就有了這一大堆杯子中不同花形的海葵。每個杯子都編了號碼,每塊蛋白也都量過,由此我可以知道,它們是否能消化蛋白以及消化量。

我告訴奈索爾這些杯子是我的花園,與我正式研究的工作無關。別人養狗養貓、養魚養花,我就養海葵。這些動物不吵不鬧,也不分人煩心。海中的葵花,好像比地上的更可愛。

在動物族中,海葵幾幾乎是最低等的,只比海綿高了一點。一般動物身體上的許多器官,如心臟、血液、腦子、肝、肺、腎、生殖器它們都沒有,它們只有一些神經和肌肉組織,也有一個袋狀的腸胃,而腸胃是它們身上唯一的空間,進出口是嘴又是肛門,食物吞進去、排出來都通過此口。海葵的同族包括珠寶店裏的珊瑚和餐桌上的海蜇(水母)。我們知道有些水母因毒素而出名,澳洲北部的海蜂,每年報紙上都有泳者被毒死的消息,所以澳洲的海濱游泳場,常有木製的和由網作成的柵欄,來阻止鯊魚和海蜂的侵入。但是我的海葵卻一點也不毒,它們只是搖動著觸角,也偶然慢慢地爬行。比花好像聰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