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的浪潮:海洋保護區 護魚不護漁民?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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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的浪潮:海洋保護區 護魚不護漁民?

2014年12月25日
撰文:Kennedy Warne;攝影:Thomas P. Peschak

導讀人:林育朱(台灣環境資訊協會信託中心專案經理)

因為愛知目標,2020年前,全球要有10%的海域受到保護,海洋保護區正夯!

莫三比克計畫在歐魯角海洋保留區內興建工業港區,這將會威脅到非洲南部生態最豐富的一些珊瑚礁──也就是圖中近海處的暗色區域。攝影:Thomas P. Peschak;圖片提供:《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2014年12月號

然而執法成效不彰問題未解,公平正義的問題又油然而生。保護區可能涉及的公平正義問題有二,一是程序正義,資訊和參與過程是否足夠開放透明;二是保護區獲得的利益如何公平分配,甚至為滅窮提供一臂之力。近年來,政府資訊公開的過程,在推動程序正義上略有進展。

然而利益如何公平分配,以減少原有資源利用者在保護區劃設後的損失,甚至實際的資源利用者是誰,上位者在沒有對當地社群或相關權益團體/人進行充分了解或溝通時,容易讓自己身陷一團迷霧。不同資源利用者的競合、利益分配始終都是複雜難解的題目。伴隨著政治上民眾要求開放參與的浪潮,原有的「管理」保護區也演變為「治理」保護區,意味保護區從成立到後續管理的過程,不再只是由政府獨斷獨行,實際納入社區、居民或漁民等,強化由下而上的治理模式,將至關重要。

如今台灣的保護區管理單位多半停留在「資訊開放」和「傾聽民意」的階段,尚未進入到邀請社區共管的階段。今年(2014)年底台北市長選舉候選人柯文哲提出的「開放政府」願景,擄獲許多選民芳心,雖然「開放」到何種程度,尚未得知,期許這股「開放」風潮也能吹向台灣的保護區。


在愛吃魚、瘋捕魚的南非,漁獲量減少和魚種消失帶來的痛苦十分強烈。但魚類如果身陷危機,漁業也同樣在劫難逃。南非自給自足的漁村有一半被界定為「糧食不安全」,因為他們的生計基礎岌岌可危。但1994年,也就是曼德拉在剛剛步入民主的南非當選總統時,他的非洲人國民大會黨將魚視為促進社會平等、改善貧民生活的工具。這個彩虹國度將會把海洋資源變成人人得以公平取用的一桶金。

漁民、保育機關和觀光業者同意將莫三比克北部瓦米濟島一側的礁岩劃為保護區,另一側則准許捕魚。捕魚區內,鸚哥魚、鱗魨和其他魚種的體型和數量都已見提升。攝影:Thomas P. Peschak;圖片提供:《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2014年12月號

一開始,社會轉型似乎很有機會成功。成千上萬的「歷史弱勢」,也就是黑人及有色人種(這個詞在南非用於形容主要為歐非混血的後裔),取得了捕魚權。到了2004年,這個族群掌握的商業捕魚配額已從十年前的不到1%增加到超過60%。

但正如繩釣魚危機所顯示的,政府雖然廣邀賓客來參加這場吃到飽的盛宴,卻沒有足夠的食物餵飽他們。更糟的是,這份賓客名單還遺漏了一整群漁人。

新的漁業政策適用於商業、休閒與自給自足的漁民(自給自足指的是漁獲僅供自己食用,並不出售)。小規模漁民被排除在外。他們嚴格來說不算自給自足,但也不完全是商業漁民。更重要的是,他們認為自己是漁業社群的一分子而非個體戶。他們爭取集體權利、追求資源共享,卻發現自己跟這個以私有權為基礎的配額體系格格不入。

衝浪者在德爾班附近的阿里瓦淺灘海洋保護區內測試電磁防鯊衝浪板的原型。這個裝置或許有助降低衝浪者和鯊魚之間狹路相逢的機率。攝影:Thomas P. Peschak;圖片提供:《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2014年12月號

對這些小規模漁民而言,被排除在配額過程之外,就像再次被喚起了種族隔離的痛苦回憶。還有另外一個造成隔離感的因素:海洋保護區。這些零碎的海岸與海床區受到保護,部分或完全禁止人類開發,在完美的世界裡,它們本該是這些漁民最好的朋友。

海洋保護區就像沙漠中的綠洲。海洋生物在各個藍色的庇護所內興盛繁衍,多出來的再「溢出」到鄰近海域,可以提高漁獲量、維持漁民生計。海洋保護區被視為海洋生物保育與漁業管理不可或缺的工具,幾乎每個海洋國家都簽署了一項聯合國條約,目標是在2020年之前讓全球10%的海洋受到保護。但對許多小規模漁業社區而言,海洋保護區簡直是在不平等的傷口上灑鹽――尤其如果禁漁區就設在社區附近。

恆堡的情形正是如此,當地的卡邦克堡保護區就涵蓋了好幾公里內所有適合捕魚的海岸線。

恆堡的建物凌亂地蔓延於山丘一側,俯瞰著海濱郊區豪特灣。在搖搖欲墜的小屋與平房上方,矗立著一座名叫「哨兵」的陡峭山崖。這座城鎮現在有許多哨兵。盜漁者雇用把風的人留意警察的動靜,警方線民也在暗地察看,提供有關盜漁者的線報。一個曾經自豪的社區,已經成為犯罪、抗議與不服從的暗黑之地。

漁民、保育機關和觀光業者同意將莫三比克北部瓦米濟島一側的礁岩劃為保護區,另一側則准許捕魚。捕魚區內,鸚哥魚、鱗魨和其他魚種的體型和數量都已見提升。攝影:Thomas P. Peschak;圖片提供:《國家地理》雜誌中文版2014年12月號

我和唐納凡‧范德海登走在恆堡錯綜複雜的巷弄裡,他是青少年輔導員、社區幹事,從前也是盜漁者。晾衣繩上掛著溼式潛水服,大麻煙飄過鐵皮屋頂。范德海登把一頭髮辮塞在牙買加雷鬼風針織帽裡,談起了這個社區被剝削的漫長記憶。

「大家都很憤怒,」他說。「社區的人回顧白人的漁業拿走了多少資源,說:『到底誰才是盜漁者?你們擁有過,然後你們搞砸了。現在我們要拿回自己那一份,卻被冠上耗盡資源的罪名。但同樣的事你們做了多少年了?』

「所以我才會成為所謂的盜漁者。這是我對不公不義的抗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