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學界說,《美國的野生生物》的出版,使大家從「咦,今年怎麼沒看見某某動物,或許牠們明年會出現吧!」的毫無保育概念,進步到理性的認知,逐漸究問人類的存在與行為,和這些物種不再出現的中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隔了半世紀後,馬修森仍鍥而不捨,2006、2007年在「紐約書評」(New York Review of Books)撰寫長文,攻詰那些布希任內要求在阿拉斯加極地保護區近海開發石油的資本家,他說:「開採海床下的石油,將24小時發出絕高分貝的噪音與震動,每次長達9∼12秒,停,動,停、動……周而復始,這樣沒完沒了的干擾當地的海洋生態,對海地生物而言,差不多就等於海底在打仗。」對於該地的指標性物種如弓頭鯨、海豹、北極熊等,這當然是滅絕性的影響。
當年,北極原住民劇烈抗議在保護區陸地開放石油開採,最後政府答應給他們鉅額的回饋金,以加強他們的醫療及教育品質,因而原住民妥協了,而那些碩大無比、一望無際的石油管線,甚至影響了極地千年不變的、數十萬頭的馴鹿為了生存的每年春秋遷徙路線;現在,跨國石油衝著北極冰融,認為穿越北極海以海運石油,將有更大的利多,拼命在國會遊說開採北極海域的石油。馬修森寫道:「過去,油管幾乎天天在漏油,只是多寡的問題。光是2006年3月,石油公司承認了北極保護區北坡開採石油以來最大的漏油事件,一舉漏了26萬7千加侖的油,直到第2年元月才可能完全更新油管。」現在,連極北海域這最後一塊地球上最大面積的淨土,都將要承載數以噸計的漏油嗎?
馬修森雖然是生態運動健將,卻不像多數的生態工作者只管瀕臨滅絕的動植物,對於原住民的心聲嗤之以鼻。以下是他記錄的北極伊努人心聲:「我們是這塊土地的使用者,世世代代。無論如何,為這塊土地我們會站在一起,如果土地讓我們快樂,我們全都快樂,如果土地讓我們傷心,我們全都傷心。」
「看到太陽出來我很快樂,聽到下一代說著祖先傳下來的語言我很快樂。明天就要到湯姆森岬撿鳥蛋烤著吃讓我很快樂,只要我們以自己的方式活著,吃自己的食物,也會使祖先很快樂。」
「白人的文明帶來污染、毒品、酒精、癌症、犯罪、離婚……大石油公司承諾要帶來好日子,事實上只是摧毀了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內心在哭泣。」(以上引文見Alaska:Big Oil and the Inupiat-Americans,2007 年11 月22 日,紐約書評)
森林中的幽默
馬修森以一種人人易懂的方式來從事自然寫作,比方說:「在美國的新英格蘭,人們常常有機會走進樹林,但那不算是真正的叢林。在亞馬遜,人們一旦踏入這片熱帶雨林,其結果就如同童話中的愛麗絲踏進鏡子一般,身後的門便會自動關閉。這片叢林給人的感覺,便是黑漆漆的一片,而且軟綿綿的。這種感覺莫過於以『纏綿盤錯』來形容最恰當。」(The Cloud Forest,1961 ;《雲霧森林:亞馬遜叢林探險紀事》,文林譯,馬可孛羅,2000)
他的幽默裡面還帶著辛酸:「今天早上我們在路上碰到一位長相英俊的拓荒者,他就是被通緝的殺人犯。但是我們必須記住,在這裡所謂的殺人犯,可用來形容相當比例的男性人口,它與我們帶有貶抑的涵義有所不同。這些拓荒者必須付出相當大的努力與辛勞,才能讓生活向文明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