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島]

樹瘤盜伐 現場目擊

作者：比恕依•西浪　(公共電視記者)

　　雪山山脈主脊的北部支稜，有一片世界級的扁柏純林，這一片扁柏林不僅是文建會推動世界自然文化遺產的地點之一，也是營建署積極推動的馬告檜木國家公園內的預定範圍。不過這一片檜木林，卻正在遭遇不為人知的苦難。

　　從夫布爾溪登山口進入雪山山脈北部支稜，上升到海拔1600公尺之後，就進入了檜木的生長帶。雲霧繚繞的山區，隨處可見高聳的千年檜木。我們在2100公尺高的地方，看到一個搭建在紅檜下方的工寮，跟我們同行的山林工作者告訴我們兩年前的狀況：「我們以前來的時候，這裡有個工寮，工寮其實都是用這種帆布搭的。那當時來的時候，工寮裡面有鏈鋸，甚至有營火的東西，石油、汽油都有，那包括有很多的棉被還有睡袋。另外從這裡，上面也有一些砍樹瘤，砍到的樹，這裡大概就是有人到這裡採集樹瘤的工寮。」工寮以上的稜線，常常可以看見檜木樹榴被切除的痕跡。甚至切除樹榴用的汽油桶甚至還散落在四周，證明這棵檜木曾經受過的苦難。

　　民國89年宜蘭縣政府林務課曾經像羅東林管處舉報過此區盜伐的情形，林管處也做了紅色標記，表示林務單位已上來勘查過，並做了紀錄。不過附近仍然可以看到新的砍伐痕跡。大大小小的樹瘤散落在檜木四周，或許這是品質不好而被丟棄的，或許是在等待盜採者下一次的搬運。

　　為什麼山上檜木的樹根和樹瘤會被切割？可能原因是樹瘤是奇木欣賞文化中對樹瘤的需求。樹榴，是奇木雕刻中最頂級的材料。依照樹榴的生長型態，分為鳳尾榴、釋迦榴、花生榴和釘子榴，其中鳳尾榴是極品中的最高等級。品質好的樹榴，光是原料價錢從五萬到十萬元不等，經過高壓水柱沖洗和設計加工之後，甚至可以上漲到幾十萬到百萬不等的價錢。

　　樹根、樹榴和奇形怪狀的樹木被稱為奇木，奇木藝品中最極至的就是樹瘤，樹瘤從活樹上直接割除下來的，閩南語稱為”wapoeya”，從枯倒木或漂流木上割除下來的，被稱為”dokeya”。一般來說，”wapoeya”比較受到歡迎，價錢也比較貴。樹瘤經過雕刻之後，就成為奇木藝品，如果是很完整不須動刀的樹瘤，是非常難得見到的，價錢自然又會高了一些。但是，割除樹瘤對樹木本身到底有沒有什麼影響呢？

　　奇木收藏家陳先生告訴我們，樹瘤本身就是樹本身長出來不好的東西，就像人會長惡性瘤一樣，切除了可能對樹比較好。讓我想到或許這有點像樹醫生的功能。但是台灣大學植物病蟲害系郭城孟教授以專業的角度來看，他說切除樹瘤的影響，雖然還不到切除了樹就會死掉的地步，可是切除之後它會有傷口，傷口就是可能有一些病菌，就會從傷口進入。原本那個傷口為什麼產生癒傷組織，就是希望病菌不要從那裡侵入，植物不會很快的死掉，切除了樹瘤樹木本身會增加受傷害的機會。

　　在塔克金溪上游山區，海拔2600公尺的地方，有一個因為盜取樹榴而讓山林變色的地方。盜取者為了拿到生長位置太高的樹榴，還在檜木四周搭架子，方便將樹瘤割下。無法搭架子拿到的，盜取者乾脆將樹砍倒，以方便取得樹瘤。

　　除了點狀式的樹榴盜採之外，邊吉岩山下方進入湖區方向，也發現兩處檜木遭焚燒的情形。有幾株紅檜從底部被焚燒，雖然紅檜沒有死去，但也讓人難以想像。第二個地點也在雪山山脈北部支稜，往塔克金溪上游下降的方向，整個山坡檜木都已被焚燒，而這一次，千年巨木也難逃倒下的命運，燒得只剩焦黑樹身。

　　台灣的天然林雖然從民國81年已經全面禁伐，但是奇木欣賞文化，卻加大了需求，讓國寶級的檜木林慘遭截肢。檜木林從冰河時代之後，一點一點的在台灣的高山上綻放生命，這歷經苦難的高山奇蹟，卻抵擋不了冷氣房裡的私欲。在客廳裡觀賞千年樹瘤、千年樹根的愉悅心情裡，可曾聽到山林的哭泣？可曾想過到底誰才有權利決定台灣高山的樣貌，決定檜木的生或死？

圖說

圖1：塔克金溪上游，走錯山路誤闖一片焚燒的檜木林。

圖2：邊吉岩山下，砍倒兩棵沒有材積的檜木，明顯為取樹瘤。

圖3：直接鋸下位置低的樹瘤與樹根，大概是二個星期內砍的。

圖4：蘭陽溪源頭，海拔2200公尺，發現直徑180公分，122公分兩棵扁柏遭砍倒，約1350年與900年，砍伐時間約超過兩年。

圖5：所鋸下的檜木樹瘤，依外型算是等級不錯的花生瘤，可能盜採者因背不走而遺留現場。

圖6：海拔2450公尺，夫布爾溪上游，獵徑邊看到整齊的鋸痕，公視記者在這裡仍聽到遠處傳來鏈鋸的馬達聲。

圖7：位置高的樹瘤，整棵檜木砍倒後再鋸下樹瘤，每倒下一棵，就會壓死一片鄰近的小檜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