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書寫]

奇萊連峰

作者：戴智雯　(環境資訊電子報讀者)

　　初春，站在奇萊登山口前，對我而言就像站在全新的起點，準備開始起跑。

　　我已經準備好開始在一座座山中尋找記憶，品嘗著生命中的感動及大自然給我深深的心靈悸動。就像是剛出生的新生兒，準備去體驗生命即將帶來的驚喜一般。

　　整裝上肩，背包的重量，卻遠比不上內心的沈重，現實生活中的壓力，如同黑暗籠罩著我。深深吸一口山中的氧氣，換上全新的心情。多雲的天氣，陽光偶爾還是會溜出雲層，幫山添上幾筆色彩。

　　進入森林後的山徑時上時下，不久就來到大草坡，天色雖然昏暗，看不清遠方的景色，但我的心卻開朗，帶著愉快、輕鬆的心情一路下到黑水塘山屋稍做休息。輕輕地閉上眼睛，讓瀑布的聲音慢慢出現在眼前，任憑想像，描繪出飛瀑在雲霧之中的美景。

　　順著路徑緩坡而上，偶爾從路旁含苞的杜鵑中透出春天的氣息。森林的顏色慢慢由淺轉成深灰藍，還摻雜著濃濃的白色在鐵杉中穿梭，越來越深，深到快要墜落下來，這時已來到成功堡。廢棄的成功2、3號堡，與旁邊新建的山屋成了強烈的對比。此時，連皮膚都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濕氣，聞到重重的雨騷味，開始下起小雨，沿著旁邊的小溪上行，山路漸漸變窄變陡，又再度走入密林。突然間，雨滴斗大的落下，大家趕緊換上雨衣雨褲，就站在狹窄的山徑上，趁機拿起乾糧稍做休息。從此，一路上雨就再也沒有停過，偶爾要手腳並用才行。

　　這時，濃霧遮蔽了前方的路，雨滴冷酷的拍打在臉上，我奮力的走著，不敢鬆懈，只能依靠前一個人的腳印指引，相信只要憑著意志力，一步一步的緊跟著，就可以達到目的地。疲憊的腳步，走在被雨打濕的碎石路上，往前跨出一步，又滑落半步，這時我已經落後前方一段距離，開始亂了方寸，就在雨中斷斷續續傳來前面大夥的呼喊、鼓勵，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步伐、方向。

　　陵線上，狂風夾雜著大雨襲來，每一步都走的戰競，終於在下午兩點半扺達奇萊山莊。在風雨交加的天氣中，特別能夠感受到山屋的溫暖。大雨不斷地敲打著屋頂，答答作響，有時隨著風勢而改變不同的節奏。講話不得不放大音量，也讓情感熱絡起來，晚餐也覺得特別豐盛。嚮導們談到如果明天的天氣依舊，就會放棄走卡羅樓斷崖與連峰的行程。當夜，帶著矛盾的心情入睡。

　　凌晨雨勢未減，大夥兒就這麼一路看著雨睡下去，一直等到雨勢稍緩，連我加上嚮導共4人立刻起身前往奇萊主峰，走在完全沒有遮避的陵線上，冷風吹的雙手直打顫，走一段路之後，體溫開始回升，走起來也順心多了。從奇萊主峰的登山口到峰頂並不遠，雖然是陡直的岩坡，卻只需40分鐘左右就可以登頂。只可惜上到主峰頂依然看不到四週的山巒，只好任憑自己的想像遊走於各個山頭。吃完特地帶上來的攻頂蘋果，回到奇萊山莊才中午時分。大夥在附近走走，拍拍照，竟然玩起手機，測試一下收訊的狀況，悠閒的過了一天。

　　部份隊友在凌晨4點準備前往北峰，望著窗外，霧氣濕氣依然很濃，我還是決定留在溫暖的睡袋裡墮落。奇萊主峰終於在雨稍停的時候露臉了，大夥猛拍照，忙著補回前幾天的份。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這時卻要準備下山了。回程時，看著下山的路，陡?的岩坡清清楚楚的呈現在眼前，實在難以想像先前是怎麼爬上來的，下山卻更是輕忽不得，一不小心就會失足滑落，對膝蓋的壓力更倍於爬坡。

　　每次從山上下來，回到霓虹燈閃爍不停的台北，想到隔天又要面對現實人際間的複雜，總是有種失落感油然而生，久久無法釋懷。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喜歡爬山呢？我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應該是說，我實在是無法用言語清楚的解釋爬山時的感受，又何嘗需要解釋呢…（2003-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