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艮,一個應該是美人魚原型的動物,生活在日本沖繩的近海,依賴著當地的海草藻床生存,而卻面臨到開發的壓力而瀕臨消失。
沖繩當地除了因為駐日美軍在該地使用了大片土地外,同時也因為當地的機場擴建、經濟發展土地需求,以及一些開發的規劃藍圖,將開發的念頭動到了填海造陸上。填海造陸,並不是罕見的例子,日本本土也有許多案例,或者鄰近的南韓在萬頃江口的開發案,以及我們台灣自已離岸鄰岸工業區,都是與海爭地的結果。
沖繩當地民眾及團體發起了以儒艮做為號召,反對填海造陸以及不同開發案的連署運動。而儒艮現身時所引發的熱潮,除了吸引了新聞媒體從直昇機上直接採訪,隨後當地歌手寫下了「看見儒艮的山丘」,描述儒艮及當地的海洋。溫柔的歌聲擁有不同的力量,也喚起了另一番的反對開發聲浪。
而事實上,沖繩當地並不單只有儒艮而已,它擁有許多的珍稀物種,像少得不能再少的西表山貓,手塚治虫在黑傑克裡以牠為題畫了一話,對於生命價值的衡量與尊重,說出「西表山貓己經剩四十幾隻,而議員卻滿街跑」的話;像沖繩秧雞,在沖繩國際通街上多的是以該鳥的型態做成的土產紀念品。以一個外來者的角度來看,當地十分了解自已的優勢在那裡,他們清楚本身擁有的自然資源除了是一種無煙囪的產業,同時也是他們賴以為生的依靠,而殺雞取卵地與海爭地,並非是唯一的出路。
當地的環保團體在當時便開始與政府打起官司,時間就這樣子地過去了。但我還記得當初他們帶著一群鳥類研究者到海邊去看三隻黑面琵鷺時,我心裡想著,這裡才三隻就弄成這麼大陣仗,台灣有的可不只三隻,有什麼特殊的?正如當地朋友高興地拿著當地名產,沖繩黑糖,然後指著甘蔗園介紹給我時,我心裡想著,我老家附近就是大片的台糖農場地,上面滿滿的都是甘蔗,我小時候都在追著台糖小火車跑,有什麼特殊的?
或許真的沒有什麼特殊,也或者我們自已並未發現自已擁有的東西,是他人覺得欽羡,而我們得覺得驕傲的。
幾年時間過去,我幾乎沒有再去了解當初當地推動反對填海造陸的後續是如何,我只知道台灣的西海岸在這幾年時間裡,陸陸續續的有許多工業區開始營運,不同的科學園區散布在原本是農田的地方,而我們終於開始了解台灣溼地對於東亞澳候鳥重要性時,似乎好像已經有點那麼來不及了。
去年,日本朋友詢問我是否願意分享一些台灣目前的溼地現況,我答應了,這是我第二次到沖繩。會議中當地環境團體很高興地宣布他們在前幾天對政府的官司中,法院裁決政府敗訴,應詃立即停止填海造陸的工程。
我突然想起了原來有這一回事,才驚覺他們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呀。我非常欽羡地告訴當地的朋友,多麼希望在台灣也有這樣子的結果,當天,我們在居海屋為了儒艮乾杯,背後的架上子上擺放了當地的泡盛,上面寫著「Save
the Coral」。
沖繩當地的民眾與團體以儒艮為主角,有計劃性去追溯當地文史與儒艮的關係,了解儒艮的生態需求、分布,以及研究如何保護壽命幾乎與人類相當地這種海洋哺乳類。當然不可諱言地,這些運動多少都可能與反美軍駐軍有關,因此在許多的資料上都能找到與美軍駐軍基地相關的字句。
為了儒艮乾完杯,該回台灣了。
今年年初,台灣的環境團體為了國光石化欲將廠址設置在濁水溪口北岸,推動了「白海豚國民信託案」,政府將溼地標上了價格出售給財團,而當政府可以將我們的未來標上價格時,民眾又何嘗不能為了自已的生存的權利將土地、空氣及水從政府的管轄中重新取回。幾個月後,第一階段的信託案達到了一定數量,但政府因種種理由擱置,而另一邊,中科三、四期開發案環境影響評估過程遭到法院判決撤銷及停工,但環境主管機關並未因此而站在職責應把關的那方,行政單位對於判決有著不同的解讀。
同時,濁水溪口南岸台塑六輕發生了爆炸,接著南亞火災,一股又一股熊熊火焰,終究還是讓社會大眾開始思考一水之隔的北岸是否當真還需要另一個石化工廠存在。
而同時,六輕營運十年的總體檢報告出爐,受汙染影響的區域並不單僅就雲林麥寮當地,而擴及了嘉南地區,報告中甚至也往追溯至台中彰化的汙染情況。
我們得承認,汙染並不會只有工廠設置地點的民眾在承受,但卻似乎僅有工廠設置地點才能發聲?台灣說大不大,說小其實也很小。汙染物質隨著氣流散播,隨著水流飄散,早已經是跨縣市的問題。就像這幾年的冬天,環保署因應沙塵暴的來臨提出警告,提醒呼吸器官不好的民眾小心,而沙塵暴來自那裡?是遙遠的中國北部地區。世界隨著科技進步,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只是隨著跨區性的汙染散布,地球也不再如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廣大無邊。
在台灣,我們雖然擁有了環境影響評估法以及許多的汙染管制法規,做為在環境開發、工廠設置等等問題上的把關者,但法規畢竟是被動的,保護保存的腳步往往趕不及開發或汙染的速度。國光石化設置及六輕擴建與否,已經不單單只是少數人能決定的事。
沖繩當地的開發壓力,其實並未因為去年的法院判決而有減輕,他們的儒艮仍然還是面臨著棲息地消失的危機,而我們的白海豚呢?
才不過三隻的黑面琵鷺,卻吸引了沖繩當地大批的目光,而台灣的黑面琵鷺在幾經槍擊事件、肉毒桿菌中毒事件,終於在前些年成立了研究站,在去年棲息地被劃設進了國家公園保護區。什麼時候輪到白海豚,什麼時候才輪到台灣最廣大的潮間灘地?
生活在台灣的我們,似乎並不甚了解自已手中擁有的是多麼珍貴的寶藏,而失去的那些生命與自然資源,並不是編列了什麼什麼捐,或者研究基金就當真能挽回,那些後續的處置措施或許只能稱做一襲美麗的遮羞布罷了。
大肚溪口水鳥公園,一個名列野保法保護的水鳥保護區,在退潮時才會出現,在漲潮時則被海水淹沒。
往南移些,漢寶溼地,緊臨於填海造陸而形成的彰濱工業區,從這往南一直到濁水溪口南岸,大城。被夾在六輕於彰濱工業區,台中火力發電廠間的這片灘地,除了鳥,除了海豚,人其實也是在夾縫中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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