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英國海岸線：上篇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想去聽看海聽海，對著大海吶喊，彷彿讓汪洋洗去煩憂。每到海邊，總是迫不急待地脫下鞋子，讓細沙輕觸腳底，搔動心情，頓感舒暢。您也對海邊充滿情感與回憶嗎？今年，維護海岸美麗的樣貌是英國國民信託組織（以下簡稱國民信託）「海神計畫」的工作之一，啟動至今50周年，半世紀來英國海岸保育的變化與得失，且讓我們一同來回顧。
英國國民信託積極促進推動親近海洋與海岸。圖片來源：National Trust
2015年，也是國民信託成立120周年紀念。國民信託成立的宗旨是為了大眾守護自然美景與歷史文化襲產，他們透過受贈、購買等方式取得土地、房舍等物業，並藉由信託的制度，確保這些珍貴的環境能夠轉讓挪作他用而永久保存。
在國民信託成立之初，他們積極入手英國鄉村的開放空間，維護鄉村的地景以及大眾接近與通行的權利；接著，國民信託的保育目標轉向自然保育、歷史與考古資產保存，並藉歷史保存形塑對國家的認同。1930年代開始，因為法令及稅制修不被轉改，許多城堡及莊園的主人紛紛將建築信託給國民信託以獲得遺產稅減免。到了60年代，海岸面臨的開發與破壞壓力日增，國民信託因此開始積極面對海岸保育議題。
濱海度假風潮起 度假小屋占滿海岸線？
英國是個島國，但長期以來人們對海洋充滿懼怕，視為險惡之地，也是外敵入侵的入口，當地人則把海邊當作廢棄物的墳場；直到近百年觀念才逐漸變化，海邊成了人們喜歡親近的休閒娛樂去處。
19世紀以來鐵路開發、1930年代受薪階級開始享有帶薪休假、1950年代開始一般家庭開始有能力購買自用轎車，這幾項因素使濱海度假逐漸蔚為風潮，每年有2千萬人到海邊度過為期2週的假期，海邊迅速充滿了度假小屋與露營拖車。
30年代，儘管英國已經通過了規劃法案，但是海岸發展規劃系統並不足以保護海岸免受不當開發破壞。40年代，新的法規賦予國家公園以及特殊景觀區域（Area of Outstanding Natural Beauty）力量，減緩了些許開發壓力；二戰後開始在英國各地蓬勃發展的野生物信託（Wildlife Trusts）運動也開始買下海岸線阻擋開發。1962年，國民信託擁有大約200英里的海岸土地，大多數是因為機緣恰好而入手，但國民信託決定應該要有一個更全面、有力的針對海岸的保育策略。
1965年，國民信託宣布啟動「海神計畫」，對外募集資金，目標是購入900英里經國民信託委託的學術研究團隊調查之後，判斷為「值得保存且尚未受到破壞」的海岸線土地。海神計畫迅速獲得成功，金援從各方湧入，政府、企業、民眾都慷慨解囊，政府甚至要求國防部解編的土地必須優先開放給國民信託承購；在十年內，國民信託就買下了這900英里中的175英里土地。
挑戰來了 生態保育和大眾育樂的拉扯
然而，土地入手之後如何維護與管理？更多的挑戰緊接而來。海神計畫的第一任主持人，同時也是國民信託創辦人之孫康拉德·羅恩斯利（Conrad Rawnsley）覺得海岸保存之後就是應該讓人人都能來享受這些美景，他質疑「設施都在哪裡？」。而國民信託則堅持他們的任務是保育，而不是娛樂大眾，無法接受興建過多的人為設施；最終雙方解除合作，不歡而散，但國民信託也承認，羅恩斯利以及他的支持者的部分建言是有道理的。
海岸線上的文化襲產也是保存的對象，圖為英國國民信託的Lindisfarne城堡。攝影：許惠婷
國民信託有義務要對大眾開放所持物業，他們努力在生態保育和大眾活動中取得平衡；國民信託於1944年成立的自然保育小組委員會認定，除了鳥類繁殖棲地之外，絕大多數環境並不需要完全隔絕人類活動。甚至有時候人類還成了野生動物的幫手，例如Farne Islands有許多在地面築巢的鳥類會故意挑選鄰近步道的地點築巢，借助每年4萬名訪客的走動，使掠食者不敢親近，避免雛鳥被掠食。但是人和狗的出沒也可能嚇走正在孵蛋的鳥父母，因此2009年國民信託正式禁止訪客在鳥類繁殖季節帶狗前往；這項新規定引起了許多當地民眾不滿。
看似休閒愜意的海岸空間，其實國民信託以及在當地的巡守員必須負擔許多工作與挑戰，才能維持生態環境、景觀優美、人人可通行的狀態。巡守員必須修建步道、維繫和當地居民的關係、面對突發狀況（汙染事件、海岸崩坍、甚至發生過一個明星把他的私人直昇機降落在野鳥保護區裡的事件）、進行解說教育、生態調查等各式各樣的繁重工作。
根據統計，一英里海岸的土地維護工作每年須耗費國民信託3000英鎊（約台幣15萬），對組織而言是龐大的財政負擔。海神計畫募到的經費原本只能專款專用於購買海岸土地，近年來國民信託終於找到辦法解除這些法律限制，可以將部分經費用於土地維護上。
信任地球母親 給海洋與大地喘息復原的機會
除了艱困的挑戰，也有超出人們原本預期的轉機。1964年，國民信託委託研究團隊進行海岸線狀況調查時，他們都認為被破壞的土地「回不去了」。現在，他們認為當初是低估了大自然復原的能力。
國民信託保存海岸也保護了許多海洋野生動物，攝於Blakeney。攝影：許惠婷
例如威伯利（Wembury Point），國民信託早在70年前就將之列為優先保育對象，直到2006年，原地主國防部移除大部分地上建物，將所有權轉讓給國民信託。長達60年，這片海岸被封閉，一般人無法親近，國民信託預計需要40年，讓環境「回歸自然」，但改變已經開始。國民信託徵詢公眾意見之後拆除了國防部留下來的最後兩棟建築，並且移除所有圍牆，修繕沿海步道，再移除外來種植物，引進草食動物來協助恢復傳統的草原景觀。國民信託將買下的威伯利海岸的土地開放，一個小小的停車場和有指標的步道讓大眾都可以來親近海域享受美景。
更令人驚喜的是德拉姆（Durham）海灘 ，這段海岸是英國少有的石灰質草地生態，卻在上個世紀經歷了很劇烈的衝擊；長期以來當地的五家煤礦場在沙灘上棄置了許多採礦產生的廢料，最高紀錄曾經高達一年250萬噸，廢料堆疊至十公尺高，蔓延7公里，讓這裡被人們稱為「黑沙灘」！雖然不被研究人員看好也不符合當初「購買完好海岸線」的規劃，國民信託還是在1988年象徵性地花了1英鎊，大膽地從英國煤炭公司手中買下1英里的德拉姆海岸線。
1993年時最後一個煤礦停止營運之後，當地政府集結當地的地主與社團展開大規模清理行動，在樂透基金的資助下，怪手花了6個月密集清除大部分廢料，但清除工作一直持續到2002年；大海則洗去了剩下的殘渣，終於還給沙灘乾淨的面貌。現在，生態和地景逐漸恢復被破壞前的原貌，生物多樣性也提高，海草、魚蝦貝都回來了；也修築了腳踏車道和步道。
國民信託和當地的居民、其他地主、政府聯手，組成「看守德拉姆沙灘」（Durham Beach Watch）監測守護環境敏感區域，還舉辦了歡樂家庭日和沙灘馬拉松等活動，成功使原本當地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污染海灘轉化成親海好所在，慢慢讓人們重新愛上這片海岸。
海神計畫50年之後呢？明日繼續刊出下篇：保育英國海岸線 海神計畫下一個半世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