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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作家] 走在黑溪岸上•採莓採到《詩經》的割草歌(下) 作者:賈福相 1991年5月我在北大講生態學,一位年輕的詩人來看我,晚飯後我們在雨中散步,槐花和梧桐花的香味把北大校園點綴成懷鄉的情怯,那位年輕人告訴我,他日文系畢業後就去一家公司做事,收入比他父親(一位北大知名教授)還高,兩年來,他已買了3000本書,明年他會辭職考中文研究所,專攻《詩經》。於是我們就談《詩經》,後來又去參觀了他的書房。那一夜,想著我們談過的話,幾乎睡不著覺。《詩經》是中國文化寶藏,有哲學,有歷史,有人情,用詩的語言寫出來,永也讀不完,永也讀不厭,對那位年輕人,我又是羨慕,又是尊敬,在一個金錢掛帥的社會中,有這麼一個人,真好。 六、采葑:「爰采葑矣,沫之東矣,云誰之恩,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這首詩取自鄘風的〈桑中〉篇,共3章,採唐、採麥和採葑,曾被人批評為桑間濮上亡國之音,或稱為淫風。我卻覺得這首詩非常優美,不是「寤寐求之」或「輾轉反側」的哀怨,而是有名有姓,有地址,有計畫的明艷照人,預期著會面後的種種,充滿了激情的嚮往。 我要去沫城之東採葑呀, 像是計畫私奔的少男少女,詩中情意,使古井無波的心也會震動吧。 這裡我只抄了6章歌,最短的12個字,最長的32個字,共125個字,這6章歌用了6種詩形,採了6種草。6種草還不到全《詩經》採草種類約三分之一。 我對這幾篇採草詩的解釋只限於個人理解和感覺,當然會有人不同意,但這並不重要,誰是採草歌的作者,作者原意是什麼,一件藝術品的含義,本就該重重無限,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解釋。 我有時真想回到河南、山西、山東採一些葑、苓、蕭、卷耳和荇菜,但誰會幫我鑑定呢?當地的老人也許會認識這些草,因為鄉村時間過得不一樣,只要去找,說不定仍然會看到一點點遺產,就怕那些野菜不見了,山坡和溼地不存在了。這麼多人踏來踏去,3000年,鋪公路,蓋工廠,《詩經》的草會不會被斬而除根? 文明的進展在加拿大,雖然地廣人稱,也一樣的毫不留情,莎莓的樹越來越少,又蒙上化肥的灰塵,獵物的肉也污染了重金屬,原住民採莓狩獵日漸失落,青年男女有不少卻在喝酒吸毒,不知如何打發日子。 想到這裡,那一個冒著汗在溪邊採莓的下午,突然蒙上了一點無奈的古意。我真不知道人類文明會走向何方? 【相關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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