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斧男孩]

城市小子尋蛋記

作者：蓋瑞•伯森（Gary Paulsen）
譯者：黃小萍、蔡美玲

　　他睡得很沉，因此不確定是什麼吵醒他，總之他張開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火燒盡了，似乎是熄滅掉，但用一塊木頭攪動後，他發現底層有炭火仍發出火熱的紅光。在小塊柴火和小心吹氣的助燃下，火很快又燃了起來。

　　好險。他得試著分成小段睡眠，才能讓火持續燃燒。他試著想出調整睡眠的方法，但光想這件事就讓他愛睏起來。就在快睡著時，他聽見外頭有聲響。

　　那聲響與豪豬的聲音相差無幾，有東西在滑行，拖著越過沙地。但從開口處望出去時，卻因為太暗，他什麼也看不見。

　　無論那是什麼，聲音很快就中止了。他覺得自己聽見湖岸邊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音。不過他現在有火，也有充足的柴薪，因此不像前一晚那麼焦慮。

　　他打著瞌睡，又睡著了一陣後，在破曉的灰光中再度醒來。他先為仍在冒煙的營火添柴，然後站到外面伸展身體。站著將兩臂伸展到頭頂上方，肚子餓到打結時，他朝湖的方向看去，於是發現了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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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行跡的製造者，中央有某種可拖曳的平坦底部，而且負責推進的顯然是兩側突出的腿。

　　從湖泊上岸拖曳到小沙堆，再返回水中。是某種動物。某種水生動物，上岸到沙地來……來做什麼呢？

　　來做跟沙有關的事，來玩耍？堆沙堆？

　　他笑了。真是個城市小子啊，他想。哦，你這個城市小子用著城市的模式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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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輕輕拂去沙堆頂端，卻只看到濕沙。可是，這一定有個理由。他繼續小心地扒挖，直到挖約四吋深時，濕冷的沙中出現一個小穴室，裡面有蛋，好多蛋。桌球大小、近乎渾圓的蛋。當下他就笑了出來，因為他明白了。

　　是烏龜。他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個節目，內容介紹海龜上岸到海灘，將卵產在沙堆中。淡水湖龜中一定有習性相似的物種。可能是鱷龜。他聽說過鱷龜。牠們的體型相當大，他想。夜裡聽到的那個吵醒他的聲響，一定是鱷龜上岸。牠一定是在那個時候上岸來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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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手伸進巢中，將蛋一個一個地取出。總共十七顆，顆顆渾圓如球，白白淨淨。它們具有革質外殼，受到擠壓時外殼會下陷而不是破掉。

　　布萊恩把蛋放在沙地上堆成金字塔──他從來不曾感覺如此富有。突然間他意會到，他不知道要怎麼吃這些蛋。

　　他有火，但無法烹煮，因為沒有容器。他從來沒想過要吃生蛋。布萊恩有個名叫卡特的叔叔，是爸爸的兄弟，早上他總是把蛋放進牛奶裡喝掉。布萊恩曾看見他這樣做過一次。只有一次。當鼻涕般的蛋白一口氣從杯子滑進叔叔的嘴裡，又流進喉嚨時，布萊恩差點把所有吃下的東西吐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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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一顆蛋。

　　食物。

　　不過是一顆非吃不可的蛋。

　　生的。

　　他望向湖面，把蛋舉到嘴邊，閉上眼睛，邊吸邊擠著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吞下。

「嘔……」

　　那是一種滑膩、近乎油膩的味道，但仍然是蛋。他的喉嚨想反吐出來，整個身體也跟著抽搐抖動，但他的胃接受了蛋、留住它，並要求再來一些。

　　第二顆蛋就容易多了，第三顆毫無困難――順口就滑了進去。他總共吃了六顆蛋，而且能一口氣吃光全部，還會覺得不飽。但內心有個聲音要他暫停，留下其餘的蛋。

　　此時的飢餓感令布萊恩無法置信。飢餓被蛋完全喚醒，然後咆哮著、凌虐著他。第六顆蛋下肚後，布萊恩剝開蛋殼，把殼內舔得一乾二淨。接著他回頭把其他五個蛋殼也剝開，同樣舔得乾乾淨淨。之後，他還想著要不要將蛋殼吃下去。殼一定也有營養價值。試吃過後，他發覺殼韌得跟皮一樣咬不動，吞不下去。

　　他起身離開那堆蛋，遠遠站了好一會兒――真的站起來，還轉身讓自己不看它們。要是看著那些蛋，他會忍不住再多吃。(2005-08-08)

※本文節選自野人文化《手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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