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島]

淡水河垃圾地圖

作者：張岱屏

　　你知道從太空中可以望見的人類建築是什麼嗎？

　　萬里長城，這是一個大家都可以輕易答出的答案。

　　不過，除了萬里長城之外，太空中還可以望見另一個人類的偉大的建築物-美國紐約市的巨型垃圾掩埋場。〈見2001年3月27日環境電子報〉

　　萬里長城訴說了人類文明的輝煌，巨型垃圾掩埋場卻訴說了人類文明偉大之外的另一面。不過，萬里長城的歷史常常被提起，垃圾的故事卻沒多少人願意提。

　　這一周，我們就要帶你沿著淡水河，從船上與河岸，跟你說說大台北地區垃圾的故事。

淡水河的初體驗

　　話說一九九八年，一群年輕人花了一個暑假的時間，沿著淡水河流域進行調查，他們稱這次的調查為「淡水河的初體驗」。體驗什麼呢？不是淡水河的美景，也不是自然生態，而是一座又一座，層層疊疊的垃圾山。

　　四年過去了，當時的帶組員--陳建志與賴偉傑再度走進河岸，看不到原本垃圾綿延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新建中一座座美侖美奐的河濱公園。以三重的河濱公園為例，如果不仔細瞧，實在難以想像它原本是一大片五六層樓高的垃圾山。不過，當我們乘坐舢板，從大漢溪的河面上看過來，卻清楚可見河濱公園的邊坡裸露著層層垃圾的遺跡。原來，這河濱公園是古早以來無數的垃圾從河床堆積到河面的一片河灘地，雖然浮出河面的垃圾山已經在前幾年清運完畢，但仍然有一大片遺跡潛伏在河面之下。

　　「已經比我們以前來的時候好得非常多了。我覺得就鳥的觀點來看，可能看起來跟以前差不多，只是說這個垃圾山降低了，所以這個地方看還是可以看到很多的垃圾，很多白鷺鷥。」賴偉傑說。

現代城市的「愚公移山（垃圾山）」

　　在過去，由於中央政府並沒有一套垃圾政策，因此各地方的垃圾都是由鄉鎮公所的清潔隊自行處理。當時擔任清潔隊隊長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常常要自行尋覓棄置垃圾的場地，私人的場地需要租金，而且地主往往不同意，因此，公有的河川地就成了大家棄置垃圾的最佳場所。以台北縣為例，過去垃圾場全部集中在大漢溪、新店溪兩岸，垃圾場的悶燒及臭氣成了兩岸居民的夢魘，淡水河也徹底成了一條垃圾之河，每當颱風或暴雨，兩岸的垃圾被河水沖刷而下，阻礙了河道。基於防洪等等理由，政府從一九九二年起開始進行「大漢溪沿岸舊垃圾清運計劃」，開始「開挖」兩岸的垃圾山，準備將幾十年來「兩岸」人民所創造累積的垃圾全部清到另一個地方--林口下福村掩埋場。

　　這項媲美古代「愚公移山」的垃圾山清運計劃，從九二年起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進行清運，原本省水利局估計只有２７３立方米的垃圾量，沒想到真正鑽探清運下去竟高達７５５萬立方米，預算也從原先的２６.３億再往上追加９.５億。不過，高達三十多億的經費仍然無法將河岸的垃圾山完全移除。當我們沿著大漢溪上溯至土城一帶時，遠遠就看到河中央聳立著一座十幾層樓高的山丘，蓊蓊鬱鬱地令人看不出它其實是垃圾堆，這座垃圾山丘，就是在經費用完之後沒有錢移除，只好任它在河中央「自然演替」的人造景。

　　大漢溪沿岸的垃圾山，最後全部搬家搬到林口下福村，原本背山面海的好地方，美麗的山頭現在已填平，鋪上了一層層黑色的不透水布。這座無言的山丘，在遠離都會的地方獨自承擔幾十年來都市所造就的文明之惡。

垃圾編年史--文明之惡的軌跡

　　一九九七年，環保署行文全省各鄉鎮，全面封閉河川行水區的垃圾場，垃圾總算不再與河川糾纏不清。台灣的垃圾政策也從最初的沿河堆置，轉變成為大型掩埋場，再繼之轉變為大型焚化爐。垃圾在都市中所造就的地景也隨著政策而有所改變--從原本的沿河散布，變成是集中於一地（諸如：八里下罟子大型掩埋場、焚化爐），不過，將垃圾送往都市的「後門」（河邊或偏遠地區），那種「眼不見為淨」的態度倒是沒有改變。從分散到集中，反映了政府處理垃圾的思維--只要依靠一個「大型機器」，就是解決垃圾問題的萬靈丹，但最終的結果，其實是犧牲了偏遠地區少數人的環境。

　　最後一站，我們來到八里下罟子垃圾掩埋場，在這個台北縣垃圾的終點站，場長顏旭明的一句話令人印象深刻--「什麼是垃圾？一個東西被擺到不對的地方，就是垃圾。」但是，怎麼樣才能讓垃圾回到對的地方，不必全部走向終點？

　　開始有人思考，如果將都市看成是一個有機體，如果它也有動脈與靜脈，那麼，我們如何為城市打造自己的靜脈，讓都市的垃圾能夠經由「靜脈」的運作，不斷地再生且更為順暢。（請見下一單元--都市靜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