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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投書] 片面呈現科學,核四迷思難解 作者:邱育慈 (英文台北時報記者)、徐光蓉 (台大大氣科學系教授) 自以為是的「偽科學」在核四爭論中大量充斥,佔據了主流媒體的顯要位置。但類似的報導和評論,其水準卻又往往和其所佔版面和可能影響不成比例,實令人憂心。 10月30日中國時報楊姓記者一篇文章就是典型例子。該文號稱以「科學面」來探討核四議題的文章,卻充分暴露出記者對於先進的科學知識掌握不足,卻偏偏以「科學」來包裝,終而顯現捉襟見肘之窘境。 該文中提及行政院長張俊雄先舉出前蘇聯1986年發生的轍諾堡核子事故之例,繼而提出停止興建核四計畫,「站在科學的觀點,閣揆舉例失當、乃至錯誤之嚴重,令人吃驚。」作者之理由為「轍諾堡事件發生於1986年,10多年來,核能界已一再說明,轍諾堡核子反應爐的設計與西方國家完全不同。」 如果說,核四反應爐機型 ABWR 和轍諾堡的機型不同就可以避免危險,如此理由簡直是牽強。難不成 ABWR 機型採用的技術不是核分裂,所以不會有連鎖反應在失控後所引發的輻射外洩危險? 難道所謂改良過的新機型就保證安全?一座捷克在邊界處新竣工的 Temelin 核電廠,現在正惹得從1978年就以公民投票拒絕核電的奧地利舉國上下共同抗爭。正因為這座電廠的兩座機組並用了前蘇聯及西方核工技術,而捷克是全世界第一個採用這種技術組合的國家。正因此,無法預估此新機型之運轉表現,而潛在風險更是難以估計。對於在奧捷邊境街頭展開大規模的抗爭行動的奧地利示威人士而言,初冬的淒風苦雨不算什麼,因為潛在的核災風險早已令他們不能安睡。果不其然,Temelin 核電廠在10月9日開始試運轉17天後,一號機的其中一個循環幫浦就發生狀況,使得技術人員不得不停止反應爐運轉。 此外,楊姓記者文中又說,「西方的反應爐設計有層層包裹、如洋蔥般的安全設計,又是以水為減速劑,怎麼可以用來和轍諾堡相提並論?」 若是真的要談美國用的反應爐機型,在美國一群良知科學家及工程師所組成的UCS (Union of Concerned Scientists) 去年公布的可靠資料顯示,美國運轉中的 110 座反應爐中有 35 個是屬於 BWR 沸水式反應爐,而奇異公司 (GeneralElectric, GE) 是美國唯一設計及製造此機型的公司。BWR 特殊之處是反應器本身就是產生蒸氣的鍋爐,經由控制含鈾燃料棒,及控制核分裂反應,把產生的熱通過水,將其化做蒸氣,再用此蒸氣推動渦輪來發電。值得注意的是,正因為這部份的水及水蒸氣直接與核燃料棒接觸過,因此具高放射性。 UCS 是由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師生在1969年創立的非營利組織,他們擔心科技在社會中被誤用,所以堅決秉著科學良知做出嚴謹的科學研究,以提供社會大眾一個判斷重大議題之參考依據。30年來,已擁有超過5萬名科學家與工程師會員,並經常出席美國國會聽證會以提出專業建議。 UCS的科學家指出,BWR最大的問題是設計上缺乏適當的圍阻設備,因為奇異公司的 BWR 圍阻體設計原則就十分可議,科學理由如下。 美國有18座 BWR 為了省錢,採用較小的 GE Mark I 壓力控制圍阻設備,而非較大的鋼筋水泥圍阻體。反應爐是罩在一個倒置燈泡形狀的鋼筋水泥做成的「乾井(drywell)」內,而乾井內的空氣經由一粗管連接到一個中空形狀如甜甜圈的壓力控制池。此池中的水保持在半滿,因此亦稱「濕井 (wetwell)」或 「torus」。萬一反應爐發生意外,冷卻水流失,水量減少而蒸氣壓上升,部份蒸氣進入乾井,將被導入濕池凝結,如此可避免圍阻體壓力不斷上升。但是科學家發現,這種圍阻設備事實上功能十分有限。 在1972年, 美國核能小組 (Atomic Energy Commission) 負責安全的 Dr.Hanuaer 建議未來電廠不應允許有此類的壓力控制設備,隨後不久,3位 GE 核能工程師也公開對此設計提出質疑,最後以辭職抗議收場。隨後美國核能管制委員會 NRC 在1985年對 BWR 的 Mark I 風險評估就指出,萬一有融爐事件發生,幾小時之內控制系統會完全失效。而為了避免圍阻體無法降壓而崩潰,核電廠設計時必須加裝排氣系統,以便在壓力過高時釋出高壓氣體。這樣的減壓設備多半裝在濕井的部分,當嚴重事故發生時,操作人員可以選擇將高壓的放射性蒸氣直接排到空氣中,讓大眾接受不知量的輻射物污染,但是因而可確保電廠圍阻體的完整,不致導致更大災變。 試問,社會中幾人曾被告知台灣的核一二廠,用的正是這樣以矇騙大眾保住電廠的心態下所設計的機型 BWR?而核四的 ABWR 也是從 BWR 改良而來,但是連美國本土都沒有任何一座電廠用過這種機型,核四的 ABWR 機型,全世界只有日本柏崎電廠採用,而頻頻跳機的「事實」,為什麼楊姓記者文中略而不提? 另外,楊文又論述,「美國雖然於1979年也發生過三哩島核子意外,但即使廠內員工,都沒有人受到超劑量輻射,何況是廠外民眾? 」作者沒有交代資料來源出處,無法證明真偽,但是其使讀者忽略此一事件嚴重性之意圖表露無遺。不過,UCS 的可靠資料顯示,1979年三哩島事件,並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帶過的一樁意外。 UCS也已指出,三哩島核災造成至少1000萬居里輻射外洩量在大氣中擴散,超過14萬多名住在15英里範圍內的民眾被迫遷往他處,學校也關閉了一星期,遭受輻射污染的廠區有1年禁止工作人員進入,而善後工作不是把這座電廠永久關閉就算了,還得花上300萬美元去清除或圍堵輻射污染,終而讓它成為一座核電墳場。三哩島事件後,美國取消了74座興建中的核能電廠,13座運轉中核電廠被永久關閉,只有53座興建中電廠繼續完成,但是,再也沒有新的核電廠訂單出現。 這些事實歷歷俱在,對記者而言也是不難獲知和引用的資訊。寫作動機,人人皆異,原本無可厚非。但是楊姓記者該文呈現片面資訊以為其意識型態服務,卻又夸夸其談「科學」,暴露出記者本身的貧乏和不用功。更糟的是,此等言論透過主流大報宣傳,將如如何影響社會,又如何成為民眾追求新知的絆腳石,恐怕是其執筆者不能以一己的昧於時勢為藉口的。 新舊世紀交替之際,新能源政策已經在先進各國漸漸成形,發展再生能源趨勢漸增。在此,呼籲有良知記者勿再以舊知識一再炒冷飯,而宜捐棄成見,勇於擁抱新知,科學的討論才能展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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