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鯨豚性生活(四) 鯨豚與人

作者：賈福相

　　鯨豚除去生殖力低弱外，還有一種特別的死亡方法：就是游到岸邊擱淺自殺。這種死亡的原因，仍是一個謎。

　　所謂的科學解釋，如年老力衰、寄生蟲病、迷途或地球磁場偏差，也只是一串的假設，並不比希臘神話更可靠：據說曾經有一隻雌豚，拉淑（Lassos）戀上了一個漁村的少年，他們常一塊在灣中游水，有時拉淑會把牠男友臥在背上，游到遠海，看不見岸了，碧海青天，只有他們一對，他們的感情像海上陽光一樣灼熱。就這樣，他們過了一段美好日子，但有一天風暴不期而來，少年被淹死，拉淑也重傷，牠孤獨了，心碎了，牠游到岸邊，在他們初遇的地方自絕經脈而死，就這樣，開始了鯨豚擱淺自殺的先例。

　　這是一段神話，美麗而淒涼，像中國的《白蛇傳》，替人類文化添了些色彩，也注入了詩人、歌手和畫家的靈感，於是有了梅爾維爾（Melville）的《白鯨記》和勞倫斯的《鯨，不要哭》。最近，許悔之這樣寫：

　　……鯨浮海上
　　大雨如箭，
　　交配之後憂鬱若狂
　　那麼死亡，
　　就請給我一個海岸。

　　鯨是進化上的奇蹟，造成了「前無古例」的龐大身軀。人也是進化上的奇蹟，造成特別發達的大腦皮層，我們繼承了祖宗的獸相，但也新添了神相，這樣就把我們與其他動物分開了。在性行為上，男女體型有別像齒鯨一樣，演襲了一夫多妻傾向，男人對女人最大的吸引力，在原始的社會中也是體力強壯，腦子靈活；在文明的社會中則是錢多勢大。中國歷代帝王都有三宮六院，周朝開始就有「以陰禮教六宮」的記載，六宮就是六個皇后。其他如秦始皇、隋煬帝、萬曆帝，那一位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一位不是有專製春藥的御醫。最近美國一位大政治家說：「男人最好的春藥就是權力。」所以我們常看到大官富商的身邊，圍繞著俏麗的女人。

　　除了獸相性行為，人間有愛，有了「除卻巫山不是雲」的神相，所以人類性文化是獸相和神相的相互交會不可能分開，也不應該分開；觀察野獸的七情六慾，可 以提醒我們很多事。

　　鯨豚在人類文化史上一直有獨特的地位，石器時代的壁畫已記載著鯨豚，豚的英文字是Dolphin，希臘文的原意是「子宮」，因為那時有人相信，所有人類創造都是從豚的腹中開始。所以，人與鯨有了不解之緣。過去20年，我們對鯨豚又產生了一種新的思維。詩、歌、攝影和電視節目，把鯨渲染成符號，鯨也成了地球健康的指標。

　　白鱀結束了數百萬年的家譜，在「人」的壓力下，永遠失蹤了。人的存在才四十多萬年，還會存在多久？人無天敵，但人可以殺傷自然，就像我們殺傷了揚子江一樣，自然失調的時候，就會造成天災人禍，而入又會自相殘殺，這一些都是獸相的表現，像其他野獸一樣，不會經營有限的資源，貪慾橫流，你爭我奪，結果是全軍覆沒。

　　我想我們目前的使命是承認獸相的必然，一方面要有血有肉的生活，一方面要大力發展人性中的神相，承認自己微小，敬畏神明，與萬物共存，防患未然，為未來留一個可以生存的環境。

本文同時收錄於聯合文學【星移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