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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開麥拉-在鯨的國度悠遊]

赤尾青竹絲與我 (下)

作者:王緒昂

赤尾青竹絲生產(攝於造橋)  我的論文是鎖定在赤尾青竹絲族群雌雄比例的問題上。由於在長時期的野外調查工作中,雄蛇的觀察記錄似乎遠遠多過雌性,因而我們想要了解導致遭遇雄性個體之機率較高的原因。在3年的研究期間,我們沿著位在不同棲地形態的穿越線上進行調查工作,想要了解雌蛇是否會棲息於不同於雄蛇的環境;也在不同月份、晨昏與中午進行觀察工作,試著去了解雌、雄兩性個體出沒時間上的差異。但是除了定期進行野外族群的標放工作,以確實掌握雌雄個體的數量外,究竟赤尾青竹絲是否真的會在生殖過程中產下較多的雄性仔蛇,也就變成我們亟欲了解的事情了。

  因此,當赤尾青竹絲在秋冬時節忙於生殖活動時,我便經常驅車來回於台北與苗栗造橋樣區間,只為了能頻繁的切入牠們的生活範圍,發現那些已完成交配儀式的雌性個體。在漫長的田野工作中,無人能提供正確的資訊去發現懷孕的雌蛇,我們只能以雌蛇的體態去做粗略的判斷,再經觸診後決定是否要將該個體帶回實驗室觀察。但是,在幼蛇出生前,卻任誰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經由這些雌蛇獲得足夠的資訊。

  這樣的野外搜索自然有別於輕鬆的戶外觀察旅行,例行的舟車往返雖不至使人厭倦,但那在灌叢間不經意發覺赤尾青竹絲細長身軀的樂趣卻忽然消失,變成有如在職場拼工作績效般的沈重壓力。或許當人和動物的關聯轉換為研究者與實驗動物的對應關係時,那種純然欣賞一個生命的美感就漸漸消逝,伴隨而來的便僅是現象觀察與科學資料的累積,那原本屬於藝術層面或個人情感的浪漫部份在面對科學研究的瞬間就變得嚴肅而冰冷了起來。可是若不是藉由科學研究的進行,以及長期的研究經費贊助,我恐怕也無能如此深入牠們的棲息環境,去拼湊出較接近赤尾青竹絲真實生活的圖像。

  於1996年的生殖季裡,我僅收集到了2筆繁殖數據。過於稀少的資料雖然凸顯了完成論文的一大危機,但是看到幼蛇出生的喜悅仍然壓過了心中龐大壓力成形的悲戚。在帶著Pizza於研究室內與夥伴慶祝新生命的降臨後,又要迎接一個新的生殖季的來到,於是我捨棄步行搜尋的方法,改由把自己掛在車後沿途尋找母蛇的方式以提高效率。這樣的方式像極了在林道上遭遇的飛鼠獵人,但是使用探照燈快速尋找的方式,卻真的讓1997年的研究工作有了豐碩的成果,15隻母蛇分別在隔年夏天產下了一窩窩的仔蛇。仔蛇在由母親的瀉殖孔排出的剎那間即立刻從透明的包膜中突破,觀看赤尾青竹絲的胎生過程是個令人難忘的經驗,而從晚上11點持續到隔天清晨3點的拍攝與記錄工作卻仍然是個耗費體力的大工程。

  從實驗室裡的觀察記錄,我們發現赤尾青竹絲的產期集中在7-8月,而由生產行為的發生時段來看,仔蛇的誕生並無時間上的偏好,可於一天內的任何時段內產出。赤尾青竹絲曾有一窩15隻仔蛇的文獻記錄,但是在我們的觀察中,每胎產仔數最多10隻,母蛇平均每次產仔數不到5隻。赤尾青竹絲雖然是分布最廣、數量最多的台灣產蛇類,但卻不能算是多產的蛇種。

  直到1999年,我共收集到了23窩的生殖資料,雄性仔蛇的誕生比例並不顯著多於雌蛇。懷孕的母蛇或許會因為行動遲緩而容易遭受天敵攻擊,也可能因為能量耗損過冬而有著較高的死亡率。而當詳細分析了所有的數據後,資料顯示雌性與雄性的棲地利用上並無不同,而觀察結果也不支持雌蛇會活躍於不同的時段內,因此,兩性個體死亡率的差異也就成為唯一能夠解釋野外公蛇數量較多的成因。

  然而,對於像我這樣的一個初入生物學領域進行探索的人來說,科學研究的可貴並不是在於發現真理,而是在這段藉由不斷努力以趨近真相的歷程。這歷經3年完成的論文雖然不會在科學研究上有著顯著的貢獻,但卻是我持續最久、也最難忘的自然觀察活動。就像是許多研究人員深愛著他的研究對象般,赤尾青竹絲在我心中也有著極重的份量。每次驅車南下時,也總會繞經位在造橋鄉的實驗地來看看,即使樣區的原貌已因為頻繁的工程進行與其他人為干擾而消失,但只要接近這片丘陵地,都能讓我想起那段與赤尾青竹絲朝夕相處的歲月,也喚起我藏於內心深處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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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尾青竹絲與我 (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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