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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作家] 種石頭（上） 作者：賈福相 退休後，生活翻了個大觔斗，由亞熱帶的香港，回到寒帶的加拿大，由高樓的公寓，回到溪邊的一座平房，由教課、研究、開會的日子，回到抱孫子、經營花園、讀古書、寫文章的日子。 花園的樂趣是一大新發現。花園的工作，每一件都是勞動，每一件都是創造。花樹的顏色、形狀和氣味，每天都在變，就連那一片小小石頭園，也給了我意想不到的感覺。我們4歲大的孫女們，在園中跑來跑去大聲宣布：「祖母種花，祖父種石頭。」 我們的石頭園靠近東籬，6尺寬，100尺長，先是鋪一層泥沙和防草紙，再鋪一層彩虹石，這些石頭，每塊直徑不超過6寸，是從山谷中運來，用了整整一卡車，在亂石之間種了3棵圓怕，球形，不到5尺高，永遠也長不大，又種了7簇藍草，高高瘦瘦，葉子似狹劍，每一劍都刺向天空，不會蔓延，也不開花。最後，散落在群草和圓柏之間，刻意的安置了一百多塊大石頭，每塊直徑1尺至2尺，用盡全力才可搬動一小段距離，有時孤立，有時一堆三塊，因顏色形狀而定。妻子布置是按她的美學觀，每一塊石頭都是雕塑，我的布置有時像是石陣，相生相剋，相輔相依，別人看不懂，自己在布陣的時候好像知道一些，但隔夜就忘了。有時也像在練書法，石頭是點，是鉤，是鋒，試一試石刻漢隸，古拙平實，試一試魏碑楷書，雄悍粗獷，寫一副中堂，累得滿身大汗。 寫字我沒有天分，但喜歡讀帖，尤其在孤獨的時候。字的濃淡大小，全在作書人心中，擺在紙上，燦爛如秋空星辰，閃閃爍爍，把思想引到遠方。石頭也有濃淡，可方可圓，可疏可密，種石頭最好也在孤獨的時候。 近代書法家我喜歡鄭板橋，他是一個怪人，曾在山東濰縣做過父母官，離我老家不到百里，如果他活到今天，應該是305歲了。有一次看到他寫的〈道情〉，滿紙淋漓，像我的石頭園，我也曾唱過〈道情〉這首歌：「老漁翁，一釣竿，靠山涯，傍水灣，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輕波遠，荻港蕭蕭白晝盡，高歌一曲斜陽晚……」（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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