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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作家]

口蹄疫人毒大戰

作家:賈福相

  二OO一年二月二十號英國對口蹄疫宣戰,不到兩個月,一千多家牧場變成了戰場,百萬頭牛、羊和豬被屠殺,戰火蔓延到法、德、愛爾蘭、蘇格蘭、土耳其、丹麥、比利時、荷蘭諸國,燒得全歐洲人心惶惶,世界其他國家也都在整裝備戰。

  一百六十三年前口蹄疫病毒初次在英國被發現,一九二四年造成第一次大流行,農業部為了阻止傳染,屠殺並焚化了二十五萬頭牲畜,成立了第一座口蹄疫研究所,第二次大流行是一九六八年,那時我正在英國教書,躬逢其盛,好幾個月不得到鄉下旅行,那一次有五十萬頭牲畜被殺,今年是第三次大流行,有效的預防術仍是百年前的舊法,集體屠殺,這次政府更動用了軍隊,由一將官指揮,挖了長達五百公尺的大溝,把殺死的屍體,用卡車運來,再用推土機推入溝內,蓋上柴草,澆上汽油,放一把火,燒紅了半邊天,黑煙遮日,十幾里外也可看到。

  一位加拿大回英國農莊探親的人這樣寫:「農業部的官員把我們軟禁在家,趕走我們的牲畜,屠殺後丟在溝裡焚化,再逼著我們呼吸燒屍的臭味。」

  口蹄疫是偶蹄目〈牛、羊、豬、鹿等〉最難預防而又傳染最快的疾病。昆蟲、鳥和人都是傳染媒體,風可以把病毒吹到六十五公里外,季候鳥傳播的更遠,農業部的規定是:如果一家農場的牲畜發現症狀後,三里之內的農場全部封鎖,人禁止出門遠行,所有牲畜都要被殺而焚化。牛、羊和豬一旦患了口蹄疫,鼻、嘴唇和口腔會生出許多腫泡,流口涎,不能進食,體重大減,奶頭和足趾間也生出腫泡,行動困難,產奶量降低,患病後無藥可治,但兩週後,可以不治而癒,死亡率不到百分之五,對人體並無傷害。

  這次歐洲流行的病毒是泛亞洲O型,一九九O年在印度北部首次出現,特別可怕,僅僅十年已傳佈到世界各地。據謠傳今年英國口蹄疫是由一家餐館私運亞洲肉類而引起,肉類作炊後,剩菜餵豬,由豬而羊,羊群境內境外運來運去,擴散到各地。

  聯合國記錄,過去兩年內在歐洲、亞洲、非洲和南美洲的三十六個國家,包括台灣,都發生過口蹄疫。菲律賓有七百三十六起,伊朗有四百五十五起,只是有些國家,牲畜不外銷,沒有引起世界注意。

  這一仗打下來,英國敗象層出,畜牧業破產,旅遊業損失更慘〈比畜牧損失大了七倍〉,國際間的體育比賽,音樂活動,教育交換節目都已停辦,到加拿大的輪船不准登陸,美麗的英國郊野,到處都是運屍卡車和焚化溝。中央政府本來計劃的普選也只有延期了。西班牙一位記者報告說:「英國人的冷靜,已跟著他們的牛羊和豬,以及牧場主人的夢,在焚葬溝裡化為灰燼了。」

  最難理解的是口蹄疫既然不能致命,對人又無大害,為什麼仍用這樣不人道的古老方法處理?有人說近代畜牧方法,不同往昔,用最小的地方,養最多的牲畜,一隻得病,全體得疾,一頭名種公牛身價百萬,只因為公牛的精蟲可裝在瓶內冰凍,賣到全世界各地供人工授精。牛、羊和豬只是商品,像鞋子、像電視機,沒有生命的尊嚴,只認價格。任何國家一旦口蹄疫發生,畜牧進出口就完全停頓,一直到病毒根絕,才可掛出「無口蹄疫」的招牌,恢復國際貿易。預防注射雖然一百多年前就已使用,但預防並不完全可靠,何況注射後,牛羊雖無病症,但仍可能是帶原者,一天不能出口,外匯減少一天,一月不能出口,外匯減少一月,所以屠殺焚化是為了省錢。

  畜牧的方法要不要改善?生物科技和分子醫學,難到找不出治療之法?全球市場的發展,人病,牲畜病,魚病和穀物病〈毒素,病毒,細菌,真菌,寄生蟲〉,不再局限於一個地區,或者一個國家,外來種的傳播更把自然生態殺得遍體鱗傷。

  口蹄疫只是在人類文化史上敲了一記小小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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