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念去去千里煙波
作者:賈福相
退休後,由香港搬家到加拿大兩年多了,還有23箱書,11箱在大學辦公室,12箱在車房,未曾打開,每次看到了都發愁。其中有幾箱是私人通信和一些敏感的公文,最近決定用碎紙機把這些文件處理掉,結果花了兩天時間,一箱還沒有看完,毀掉的文件也只有幾小疊。
有人說:「昨天是歷史,明天是謎,只有今天才真實。」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其實有些荒唐,時間是繼續,沒有昨天,哪有今天;沒有今天,哪有明天;沒有過去和將來,今天只是虛妄,哪裡還是人生?
箱中有些書信貯藏經年,已經變黃,重讀一遍,特有的霉味把我拉回過去,不免低唱:「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也禁不住塗塗抹抹、記錄一些自己的心情。是在模仿柳永嗎?
一疊舊信
又是眼淚,又是歡喜
怎能管得住
落花飄絮,去、去、去!
不是楊柳岸
不是曉風殘月,是遠方
一片荒涼林地
相對依依
走出辦公室,仲夏的黃昏迎著我,西方半邊雲天,淡淡的鵝黃,藍杉亭亭的站著,五月花樹的櫻桃,串串的掛著,樹問的綠草正綠,芙蓉粉紅,自管自的開著,那一次林地上夕陽,是不是也這樣燦麗,人在何方?
退休後更懶了,很少應酬,朋友的來信堆了不少,特別是一如的兩封信,不經意的躺在案頭,每天都嘲弄我。所以,我回了封信給她:
一如:
謝謝妳的來信,你問我退休後的生活和心情。是無從說起,生活平凡,情緒有點起伏,沒有頭緒,很難說清楚,幾次提筆給妳寫信,起個頭就寫不下去了。妳要我給妳一些「退休」的忠告,因為再兩年,妳也要退休了,很難相信,在我記憶中妳還是那樣一個頑皮的孩子,怎麼會退休?
數週前,一位朋友退休,近百人在一家高爾夫球場替他舉行了一次惜別會:分組球賽、抽獎、BBQ、聚餐、送禮等等。餐後,主持人要我講幾句話,也是點名要我講「退休」,好像我已是退休專家了。這位退休的人,和我非常親近,我們一起工作了15年,經過不少風浪,像一塊流血的戰友,回憶過去,我有些激動,束拉西扯,喋喋不休,要不是妻子示意我停止,說不定會講一個晚上。
關於退休,我曾提到了下列幾點,妳也許可以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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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很重要,錢多少當然要看每人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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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懶散,要很快建立一種例行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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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等退休後才開始計畫新的工作。如木工、陶瓷工、烹飪、園藝,一旦做了,說不定不喜歡,想像和實行之間總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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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些義工也好,活一輩子總要做一些「不為錢,不為名,為大眾,為將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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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花一點時間鬆鬆筋骨,多想一想,檢查一下過去,檢查一下人生,能做到「不踰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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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一點也無妨,像李白的:「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像黃庭堅的:「出門一笑大江橫。」像姜白石的:「小紅低唱我吹蕭。」像辛棄疾的:「醉裡挑燈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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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變,變。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易經》告訴我們:「為變所適」,邱吉爾說:「變是進步,不斷的變才有希望臻於完整。」
以上這些只是我個人的經驗,明天也許有新的想法,更何況,每個人的情形都不一樣,正如我窗外的這棵白楊樹,樹上的葉子何止千萬,但沒有兩片葉子是相等的,這樣才好。
一如,我又犯了老毛病,顛三一倒四,不知所云了。妳知道我很喜歡接到妳的信,妳可千萬用盼我按時回信,請記住,我永遠是妳的朋友。祝平安!
夕陽已去。新月在西南。今天不久會變成昨天,明天也會變成今天,不管今天明天,我一定要再去辦公室,大刀闊斧,至少每天清理一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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