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櫻與楓的深省對話

作者：蘇逸平

　　日本的千載名城京都以寺廟聞名於世，四月裡，京都的櫻花更是場絕美的自然盛宴。

　　日本人對櫻花的癡戀想來是毋需我再贅言的了，除了在文學的領域中不時以「稍縱即近的燦爛芳華」自許之外，日本人對賞櫻一事的重視也是舉世聞名。每當賞櫻季節，公園中便會擠滿人潮，在飄落的櫻花瓣中對酒高歌，不醉不歸，所以，要說「賞櫻文化」可以代表日本人的精神也不為過。

　　現在，我們再把鏡頭轉向四月初的美國西雅圖。在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校園中，也有一片花開時繁華似錦的櫻花，每年四月，這兒的櫻花怒放在綻藍的蒼穹之下，走在校園中，仰望上去是遮滿天空的花帳，地上則是滿滿的落櫻花瓣，走在這樣的場景之中，令人不禁油然產生童話的錯覺。

　　在京都，賞櫻人還有另一種極富情趣的做法，在酒酣耳熱之際，高舉酒杯，讓飄落的櫻花花瓣落在酒中，一飲而盡，果真浪漫如詩，鮮明如畫。

　　令人掃興的是，破壞這個畫面的，卻是一聲粗聲的暴喝。

　　當時，我正帶著一個臺灣旅遊團體在京都遊玩，看見這樣的賞櫻畫面，正沈醉在繽紛的花海中時，卻冷不防被一旁賞櫻的日本人怒罵喝止。因為團員中，有人伸手摘了幾瓣櫻花。

　　有沒有發現，不論是京都的櫻，還是西雅圖的櫻花，都是自然飄落在地上的，在日本，在美國，都沒有人會伸手將它摘下來。

　　那群開口怒罵的日本人顯然微有酒意，喝罵著諸如「你們摘了花，別人還要看什麼？」的話，而幾名摘花的團員也嚇得呆住，手上拈著花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當然，整個浪漫的賞櫻之旅，就這樣打上了不愉快的印記回憶。

　　回程中，幾位團員憤憤不平地將所有日本人臭罵一頓，但一旁的我卻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件事。

　　聽說，在臺灣有一個地方叫做奧萬大，每年秋天山上的楓葉怒放似火，非常的美，遊客也非常的多，但是旅遊季節一開始，山上的楓葉很快就變得光光禿禿，原本美麗的楓葉，也許夾在遊客的書中，也許端詳片刻就棄諸於地……

　　而這種現象的必然結果便是，後來的遊客便只能望著光禿的楓林歎息，然後敗興而返。

　　京都的櫻，奧萬大的楓，還有臭罵「小日本莫名其妙」的叫罵聲……

　　這樣的故事，忍不住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專欄，專欄的名字便叫做「斜角」。

　　「斜角」，指的是馬路上的轉角處，意思便是說，很多事情從這個角度看是一個模樣，從斜角的另一角度看去，卻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別種面貌。

　　在京都發生的櫻花故事，傳回臺灣之後，你聽到的可能是這樣的版本。

　　「那些死日本鬼子啊……哼哼！」說話的人也許會這樣告訴你。「有禮沒體，真是無禮到了極點，看見我們是外國人就欺負我們，大呼小叫，簡直是最無恥的民族了……」

　　當然，聽了這種說法的你，除了義憤填膺之外，大概不會有別的反應了吧？於是那些日本人真正喊叫的原因，便流失在片面的敘述之中，「小日本欺負臺灣人」，也就成了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

　　也曾偶爾聽見這樣的婆媳間對話，「斜角」的效應，更是發揮得淋離盡至。

　　有位婆婆就曾經這樣數落自己的媳婦。

　　「說起我那媳婦啊！真是不像樣，成天只會把我家裡的東西帶回娘家，」說到這兒，還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還是我自己的女兒好，總是把婆家的東西帶回來給我。」

　　這個「不像樣」的媳婦，不也是人家家裡的寶貝女兒嗎？

　　而自己的寶貝女兒，豈不也是人家心目中「不像樣」的媳婦嗎？

　　因此，如果下次有機會聽見這樣的抱怨之言時，記得多聽聽另一個角度的聲音，否則平白無故，替古人擔憂，替佔便宜者傷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自己的豐富感情呢？

蘇逸平個人網站「超異空間」網址： http://suyiping.writer.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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