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作家]

山林拓荒外篇

作者：陳玉峰

　　公元前490∼470年間，波斯大軍進攻希臘城邦，斯巴達提供陸軍、雅典派遣海軍，合作迎戰波斯，瓦解了波斯併吞希臘的野心。戰事結束後，斯巴達解散其陸軍，結果引發經濟蕭條與混亂；雅典則將海軍改制為商船隊，把雅典導引至海貿中心，贏得財富與文化薈萃，終而孕育了歐洲哲學的搖籃，為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哲士，提供了肥沃的子宮。

　　歷史上舉凡戰爭之後如何處理軍隊，往往是該國安定與否的關鍵。國共內戰結束後，毛澤東自不可能信賴蔣氏嫡系降軍，「抗美援朝」的毒計一施，將這些部隊送往韓戰戰場，藉助美軍與南韓之手而屠殺，還派了兒子很恰巧的命喪戰場，以杜天下人悠悠之口。

　　蔣介石軍系淪落台灣，受制於環境，兵老師疲之後，比較人道的設置退輔單位，戮力安排善後，不僅諸多事業單位應運而生，以國家資源，壟斷承包，更在各系統安插就業，例如1956年1月1日起，林產管理局奉命「永久性安置」國軍退除役士兵及榮民4,275人，但其中多有年事已高、體能衰弱者，又因不足60歲，無法送至榮民之家，因而創辦「國有林竹林保育」的輕鬆工作，先後共629人，歷經退休、死亡、改派等異動，至1988年4月，竹林保育榮民171人，另有繼承者31人，計202人，及至1992年尚存96人。

　　事實上上述是微不足道的舉例，榮工處、森林開發處、榮總、榮民印刷廠…龐雜的事業單位才是核心所在，也形成台灣山區開闢的先鋒，系列橫貫公路犧牲諸多榮民，獲致表象偉大的工程成就，卻也埋鑄如921大地震之後，中橫的不可收拾，山地濫墾、違建、超限利用等等最艱困的開發、環境危機與災難，榮民的血淚斑斑，卻功過難論，然而，罕有人能夠透視台灣今日的天災地變，之與國共內戰的複雜時空相關。

　　十餘年前筆者曾參觀榮民印刷廠的運作流程，發現明明有快速便捷的機械摺紙機不用，卻僱請一批工人人力操刀，探詢之下始知，此乃解決社會繁多問題的方式之一；先前我常穿梭在南橫埡口隧道兩端，617公尺長的陰寒、幽冥孔道中，常令人不寒而慄，後來口述歷史的訪談，才得知開闢隧道期間，曾因崩塌，掩埋許多榮民的冤魂在其內；而各地農林土地問題的訪調，到處碰得到此等歷史傷口仍然發炎中。

　　千禧年春雨以降，中部山區的慘況難以言喻，而更大的危機仍然隨時可能爆發，此間常有媒體詢問原委，我必須從台灣地體先天條件與演化，解釋歷來完全不顧自然條件的開發政策，以及政策背景的歷史包袱，再談到理想中如何亡羊補牢的改革施政。然而，我也懷疑，以目前現實取向的社會價值觀，新內閣能有何等魄力與智能，解決五十餘年汗牛充棟的陳年舊債？何況台灣人最欠缺自然認知與生態常識，加上長年來的開發派學閥與其所培植的工技官僚，充斥近乎所有的農林機關，退輔會轄下的森林開發處，亦與之融合，新政府可有遠見，得以透視根本國病，痛下針砭興革？

　　二十世紀末，榮民榮退或殆已完成其時代任務，發揮安置安定作用的退輔會，亦已因應時代變遷，配合BOT潮流漸次脫胎換骨，不幸的是，山林深處仍然停滯於舊時代的拓荒情結，夥同潰爛拓展中的土地病變，早已形成尾大不掉的世代負擔。台灣人民給了阿扁總統世紀改造的機會，行政內閣亦總該給台灣生界及世代一線生機。

全文詳見：http://news.ngo.org.tw/reviewer/yufeng/re-yufeng0012260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