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德正(政大地政系、北科大建築與都市設計研究所)

先申明,我非常尊敬絕大多數的慈濟人。我連署不是為了反對慈濟,而是就事論事。今天誰來破壞內湖的保護區,我都一樣會堅決反對。我不會在內湖就反對保護區開發,然後去花蓮就支持環境敏感地區被破壞,不會這樣雙重標準。

很多慈濟的人聽到我們在反對他們將保護區變更開發,就會這樣回應我們:「後面也有蓋大樓,其他人也有開發呀!為什麼我們就不行?」、「我們只在已經開發的地方蓋,不會去動到其他地方!」、「我們環保會做很好的,不會傷害環境!」、「納莉風災不是我們害的!跟我們無關!」而我要針對慈濟方面的幾個論點做進一步的回應說明:

一、「後面也有蓋大樓,其他人也有開發!為什麼我們就不行?」

先不論這絕對是個「積非成是」的荒謬言論,大家想想,這竟然是從慈濟口中說出來的!慈濟做為一個社福團體的標竿,拿走全台灣 80%的善款,這樣的言論不是太鄉愿了嗎?

再者,慈濟案根本不可以跟後面大樓的開發案相提並論。先說當時我還包著尿布在地上亂爬,不然我也一樣會跳出來反對蓋大樓。但是基本上那棟大樓社區位處高地,對該處水系的破壞影響有限。反觀慈濟現在的基地,整塊都位在水系的出水口上(見下圖)。

如圖片所示,紅圈處就是慈濟想要拖下水的社區大樓,很明顯位於高地。而慈濟的基地俯瞰之下,就像一個排水漏斗的最前端。那裡本是一處低窪的埤塘,水流在此匯聚後再排入大湖。

慈濟若在這裡蓋起大樓,無疑就像拿了一個塞子塞住了漏斗,水流受阻的情況下,就會造成圖片上方淺綠色地區的淹水,而該處住了30多戶農民,他們的田地和一層樓高的小房子將難以倖免的被水淹沒。這幾年來雨越下越大,絕對是遲早要鬧出人命的!

二、「只在已經開發的地方蓋,不會去動到其他地方!」

大家明眼人看圖就知道,慈濟基地現在灰秃秃那一大片水泥地,就是所謂「已經開發」的地方,現況就已經把水系的出口整個擋住了!這裡本是一個低窪的埤塘,被填土墊高後,又被鋪上水泥,已經有相當大面積的保護區遭到人為的破壞,能再被開發的保護區其實也所剩無己,當然也就沒有「動到其他地方」的機會。為了避免淹水問題的發生,應該是要盡快將基地恢復原貌,增加任何的開發量體都會對既有環境造成二度傷害!所以慈濟不僅不應該去動到其他地方,更不應該在水泥地上加蓋大樓。

三、「我們環保會做很好的,不會傷害環境!」

光看衛星圖上那一大片水泥地,慈濟這樣的回應就讓人存疑!慈濟一旦在這裡蓋起大樓,對水系的阻斷不是只有地上而已,往下打入的地基也會阻斷地下水流和大湖之間的吞吐,所以這樣的傷害是一旦施工就會造成的,根本無法避免。

慈濟如果不做排水,那就是上面那30幾戶被淹掉,因為水排不出去,就會向上游回淹。慈濟說「那我們會把排水做好的,雨下再大,我們也可以讓雨水迅速的排進大湖公園裡!」那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問題,整個大湖地區可能全部都要淹大水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自然的濕地或埤塘溜地,有集水保水和延遲洪峰的功能,像一塊超大海綿在暴雨來時將過多的雨水吸附,然後緩慢的排入湖中。所以上游既不會淹水,下游的排水量也不會超過大湖的負荷。這是任何人造工程都無法做到的。

如果慈濟開發,為了避免自己基地淹水而加強了排水,加上水泥地的鋪面和地基對地下水系的阻斷,會使「逕流量」大增,也就是說「洪峰」會提前來到,就算大湖已經增設了康寧抽水站,也未必能夠在短時間內消化掉突如其來的大量雨水。一但湖水淹高,整個水就會往成功路上倒灌,就可能會從大湖山莊的排水溝渠逆灌回去。慈濟自己基地是被填土墊高的,一時間反而不會受到影響,但整個大湖周邊地勢都相對較低,都很有可能會被洪水淹沒。如果雨量像納莉颱風一 樣,暴漲的湖水就會一路沿著斜坡往成功路四段淹到日湖百貨一帶,納莉惡夢就會重新上演內湖街頭。

更嚴重的情況,如果是洪水淹入慈濟的基地,大家都知道慈濟在基地裡堆了數不清的資源回收物。對!那些瓶瓶罐罐的廢棄物就會全部都漂起來,一路漂進大湖公園裡,然後所有的水溝、抽水站、排水系統都會被堵起來,所有的排水系統會瞬間被癱瘓,在沒有將廢棄物清運完畢之前,洪水都不會退去。

換言之,不管慈濟能引進多好的工程技術,這些問題都是相當棘手而難以被解決的。天然濕地的功能,再好的人造工程都難以取代,這也就是為什麼上人會說「人定勝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個開發工程,一但開始,就註定為環境帶來傷害,唯一能避免的方式,就是恢復原狀,不要再去開發它了!

四、「納莉風災不是我們害的!跟慈濟這個基地無關!」

納莉風災的幾次大淹水,確實沒辦法直接根屬於慈濟基地的開發。而大湖山莊街的大淹水,主要也是因為大湖公園水閘門沒有開啟的人為疏失造成。

但柯羅莎颱風呢?平常下大雨呢?慈濟知不知道就在他們基地上面不到 100公尺的農田全都泡水了?那些農民都跳出來跟慈濟抗議,慈濟充耳不聞、拒絕賠償!這難道也不是慈濟那塊基地的開發造成的嗎?

當地農民老伯伯們最後都已經放棄阻撓慈濟開發了,改口懇求慈濟是不是連他們上游的整套排水系統一起做,因為慈濟自己不淹水,他們上面還是會被淹很慘,每逢大雨,辛苦耕作的農作物都泡在水裡無法收成。結果慈濟怎麼說?「不在我們基地範圍內,所以很抱歉沒辦法幫你們一併規劃!」我實在不敢相信慈悲為懷的慈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對整個慈濟將內湖保護區變更開發的案子,可以進一步的提出四點反對的理由:

一、根本就沒有變更使用分區的必要!

依照都市計畫法施行細則第二十七條,允許在不妨礙保護區之劃定目的下,慈濟可以從事任何社會福利的相關事業。要做資源回收、要蓋社會福利 所「必須」的設施,法規都完全允許,根本不需要再去變更。除非,慈濟計畫要在保護區要進行會「妨礙保護區之劃定目的」的工程,否則根本沒有任何變更的必要!

二、變更保護區會帶來災害!

如前所述,該基地擁有「順向坡、回填湖區、谷地集水區」等特殊地質條件,是該處水系排洪的吞吐要地,屬於大湖公園周邊生態水系的環境敏感地區!若遭變更開發,勢必對周圍的生態環境、水土保持、自然景觀...帶來永久性無法回復的嚴重傷害!

三、再好的工程都保障不了居民的身家財產!

近年來氣候異常,極端氣候越趨劇烈的當今,美國紐奧良、印尼雅加達、我們的高雄和宜蘭蘇澳、還有這幾天蘇花公路的新聞,全世界都在發生不可預期的天災悲劇。從地形微氣候的觀點來看,內湖本來就比較容易下雨,颱風一來,更是難逃水患:87年的溫妮颱風、瑞伯颱風、芭比絲颱風;89年的象神颱風;90年納莉颱風;還有柯羅莎颱風、98年的琳恩颱風和芭瑪颱風,全都造成內湖淹水。這次重創東部的梅姬颱風都還沒有直接登陸花蓮,就已經帶來如此巨大的災害,如果規模相當的颱風直撲台北,內湖能倖免於難嗎?

四、慈濟其實有更好的選擇!

民國87年的時候我們曾經辦過公投,一致通過反對慈濟將保護區變更開發,當時居民共同決議希望慈濟將保護區結合既有的大湖公園,共同規劃為「水土保育公園」!建築大師姚仁喜和台大城鄉所的黃麗玲老師也齊聲呼籲慈濟將該地規劃為「水土保育的生態示範園區」,不僅不會破壞自然生態,又能教育社會大眾水土保育的重要,進一步從根本的源頭上去避免災害的發生,更是具體實踐了證嚴上人極力推廣的理念!

除此之外,慈濟若是真有蓋醫院、蓋志工大樓的需求,其實台北市政府也積極在推動「閒置空間再利用」等計畫,慈濟大可在政府的協助下,另覓更適當的開發基地,為什麼這十年來非要將內湖這塊保護區變更不可?

從法規上來說,慈濟沒有變更的需要性;從地理上來說,變更案絕對會為保護區帶來破壞;從地區微氣候來說,內湖特別是大湖一帶,真的是淹水的高風險地區;從替代方案來說,慈濟根本就有很多其他選擇,現況基地可以規劃為水土保育示範園區,志工大樓可以在市政府的協助下另覓他處。不管從哪一點來看,慈濟都實在不應該將保護區變更開發。

這就是為什麼一大堆專家學者十年來都堅決反對,這就是為什麼慈濟會覺得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發案要讓他們搞得這麼辛苦,甚至不惜去封殺媒體、去關說委員。為什麼弄得天怒人怨、沒有一個人開心拍手?慈濟是不是也應該反思這個開發案的正當性與合理性?

慈濟這樣本位主義的思維,這樣對自己慈濟這塊招牌的自信和自大,已經讓他們看不清事情的真理和真相了!所以我才要連署,所以我才要大聲的反對,我不要慈濟繼續走上歧途,我不希望慈濟本來是台灣的驕傲,最後卻變成國際的笑話。

慈濟這幾年來已經惹來越來越多的反感和批評。為了慈濟好,更為了內湖好,我們都應該反對這個變更案,反對保護區被開發!如果反對成功,我們可以救基地上方30幾戶的人命,我們可以讓保護區留有本來該有的樣子,我們可以保護我們自己的身家財產,我們可以無愧於內湖這片土地帶給我們這麼多的美好幸福。而且,我們可以做一件大功德,就是我們阻止了慈濟做一件非常錯誤的事情,謝謝慈濟為社會做了這麼多,現在輪我們為你做點什麼了!

若您認同此文的觀點,作者懇請您到這個網頁參加連署!
作者劉德正的聯絡信箱:linus1014@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