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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生態] 與獵人共度的午後 (二) 作者:黃泰華 (台大自然保育社) 帶我來的先生叫做「阿ㄇㄨㄤˋ」,聽起來像台語「的阿蚊」,就叫他阿蚊吧!那位熱情的老男人叫「阿ㄖ一ㄣˋ」,像台語的「阿仁」,瘦瘦的那位叫「亞闢特」,這我知道,就是泰雅族的大赤鼯鼠。我一直覺得阿蚊堅毅而有領導者的風格,他很會照顧別人,而且從不生氣──面對他那愛灌酒、吊兒啷噹的可愛夥伴──後來才知道他們情同手足。阿仁讓我第一個聯想到的是哈利波特裡的海格;飛鼠的形象真得很像飛鼠,只是沒那麼溫馴。 他們的獵寮是用竹子搭的,棚子斜斜地前高後低,在裡面生火不會覺得嗆,很舒服。火堆兩邊各用筆筒樹的樹幹圍成床,鋪上軍毯就能睡啦!火堆上面用鐵絲吊2個鐵鍋,隨時都在加熱,外面樹幹則插了他們的山刀,地上堆的是柴火。 我和阿蚊在溪邊洗食具,哇哇有餿味我努力洗洗不掉,而且在山上不用洗碗精洗得滿手都是。洗一洗,我就跑到獵寮和阿仁聊天,他用台語加國語加泰雅語和我聊,因為牙齒和語調的關係,我只能聽懂一半,他一直跟我說他喜歡原住民的朋友,沒有心機、不會算計別人,在接下來的一天多,一直當面稱讚同伴的好,他最老卻一直叫其他兩位三十多歲的「大哥」──「在山上你們是我的老師、教授、博士。」阿仁喜歡擁抱他的同伴或握著手這樣講。 飛鼠看我很拘謹,叫我輕鬆一點,他說:「原住民講話比較『古錐』,不是真的在吵架,晚上那麼長,如果不抬槓就沒事做了。」其實,我已經不拘謹,只是想聽懂他們的對話。阿蚊一直怕我不適應,但我好得很,不需要他一直打點,他說,我像他表弟,過度客氣。 我跟他們說我是來拍青蛙的,真的只有20歲,阿蚊之前一直咬定我是調查局還是什麼老師的,要來調查他們,還說我比彥豪、育豪老很多,意思是比較老練,能和他們應對進退。關於這點我還要努力跟他們解釋,育豪他們絲毫沒有不想和他們打交道的意思,是真的有事不能留下。說服他們後,他們就以為我們是台大攝影系的,阿蚊說我可以用相機紀錄他們打獵,只是不要拍保育類的(他好像不知除了熊、山羊、穿山甲,還有哪些是保育類)。他說,「陷阱都放在臭鼠和山豬的路線上,但有時還是會有別的動物被抓到。」很高興他們對我沒有戒心,他們說這是我應得的。 我跟他們自我介紹-泰華-這個名字的「白爛」意義,他們真的誤會我是泰勞,馬上表現出賭爛的表情,他們真的很賭爛政府引進外勞,這留著以後講。好險我沒繼續瞎掰什麼清邁長大、曼谷唸書、偷渡來台的血淚史,第一次講這笑話弄得氣氛僵掉。 我們晚上點著蠟燭在獵寮中天南地北聊,他們每個人都有好多好多故事,生活中必須面對的壓力委屈,在我聽起來似懂非懂,有時又抬槓快樂的事情,他們一直問我教授和博士誰比較偉大,我很想說有血有淚的人最偉大,不過那只是當時情緒風花雪月的觸動。 阿仁還用樹枝在灰燼中寫我沒看過的象形文字,很得意地教我寫字,說這個字是教授教他的,那個字是博士教他的,還叫我拿去考台大的教授,我說,「台大的教授不一定厲害。」所以阿仁想考倒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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