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夢的作家
與宮澤賢治的相遇，應該是在自己到日本之後的事。
日本人是個注重文化保存的民族，隨處可見整潔肅穆的神社以及無處不在的大書店或舊書舖。有一次，電車上的車廂廣告吸引了我的注意，斗大的字寫著「宮澤賢治百年誕辰特展」，旁邊還有一張看來土土的青年男子肖像，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日本近代史上著名的夢想小說家與童話作家。
其實自己從未將賢治的任何小說規規矩矩從頭看完，但是他傳奇的一生卻始終驅使著我的好奇心。在某次前往東北旅行的途中，自己終於決定在賢治的故鄉，岩手縣的花卷小鎮步下火車，希望覓得些許賢治當年走過的氣味。
異類的農村教師
賢治出生於1896年，恰好是日本統治台灣的次年，當時日本正值明治維新之後，儼然成為東亞一股新興的強權。然而在新帝國窮兵黷武的背後，卻是農村衰敗凋蔽的窘境。生性喜愛與礦石為伍的賢治，早在高中時期便已顯現出民胞物與的氣質，胸懷振興新農村的志向。後來賢治成為故鄉花卷高農的教師，以當時的眼光來看，賢治幾乎是個離經叛道的傢伙。他整天帶著這群日本鄉下的大孩子們唱歌、跳舞跟演戲，有時還帶隊到附近的田裡幫忙農務，從未將學校的課程放在心上。在賢治的心目中，農業不但是種謀生的技能，她更應該可以是種藝術。農民應該是俯仰天地之間，最自豪也快樂的藝術家。
無奈他的想法在當時農村殘破的窘境下，根本得不到認同，最後賢治只好辭去教職，他決定腳踏實地地拿起鋤頭，用自己的雙手來實踐自己的夢想。他開始開班授課，免費教導農民們土壤學、肥料學，甚至還籌組一支鄉村交響樂隊，自己並擔任大提琴手的角色。
夢想的銀河鐵道
37歲便因病離開人間的賢治，雖然終究一事無成，但是他真誠地希望將音樂跟藝術還給農民，同時也將綠色的生機還給農村。走在賢治當時所描寫的英吉利斯海岸旁，眼中映入一簾無邊的稻綠，一時間自己似乎分不清身在宜蘭還是花卷。一樣的稻田一樣的青翠，賢治究竟真的走了或是仍留在這裡，自己竟有些遲疑起來。
在賢治最膾炙人口的一篇「銀河鐵道」中，他認真地告訴我們，在天空中有一輛來去自如的銀河火車，它穿梭在四度空間之中。任何人手中只要握有一張叫做「夢想」的車票，它就能夠帶著我們到達宇宙中任何一個角落。
回到台灣，偶然間與「慈心」相遇，驚喜地發現有人編織著同樣的夢，有人訴說著相同的故事。這是一所希望把自由還給孩子的學校，就如同賢治希望把藝術還給農民們一樣。學習應該是種自由，藝術更是自由的表現。令人驚訝的是，幾乎在同一個時刻，在地球遙遠的彼端，史代納也告訴著我們，教育不該是種學問，它永遠都該是種藝術。
無意中，自己發現這個世界彷彿有種能夠穿越時空的力量與感動。現在我把自己的孩子帶到「慈心」來，希望她能夠在這裡呼吸到最自由的空氣，生活中充滿歌唱、戲劇與故事，讓銀河鐵道永遠載著她四處遨遊。
(原文發表於2002-07-29 半田山下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