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全球塑膠公約》談判即將於11月在南韓舉行,如何遏止塑膠污染成全球焦點。綠色和平的傳奇船艦「彩虹勇士號」本週也來到東亞,停泊高雄,並於28日發布台灣首份系統性的塑膠原粒調查。調查顯示,林園工業區附近四處沙灘皆有採集到塑膠原粒,中門沙灘為熱區,每公斤沙最多可篩出96顆米粒大小的原粒。綠色和平指出,全球每年約有2兆顆、45萬噸原粒逸散至自然環境,呼籲政府調查污染熱點並清除。
塑膠原粒遍布林園沙灘 「隨便挖下去就非常多」
8月上旬,林園大排北側的中門沙灘上,一群公民科學家低頭挖著沙,正在蒐集樣本。遠方的林園工業區煉油廠冒著白煙。「這是怎麼一回事?」志工發出驚呼,除了採集到泥沙,還有更多乳白色的「塑膠原粒」(nurdles)。以篩網分離細沙、較粗的顆粒裝入玻璃瓶,後續將交給實驗室分析——這是台灣首次的系統性塑膠原粒調查。
塑膠原粒粒徑大約5毫米、形狀像是米粒,可加工做成日常塑膠用品。志工們說,在中門沙灘「隨便挖下去就非常非常多」。
「台灣外海及沙灘塑膠原粒調查」由綠色和平委託海洋微塑膠專家、海洋大學海洋環境與生態研究所副教授許瑞峯團隊進行調查。本月28日,綠色和平在「彩虹勇士號」上召開記者會公布塑膠原粒調查結果。
許瑞峯指出,目前初步發現,中門沙灘為林園工業區一帶的塑膠原粒堆積熱區,每公斤沙最多可篩出96顆米粒大小原粒;原粒外層的有機附著物,則不排除具致癌性。
這些塑膠原粒從哪裡來?許瑞峯指出,塑膠原粒任意棄置,或在運送、生產過程掉落,都可能在雨水或廢水沖刷下,來到河海。而中山大學海洋環境及工程學系教授許弘莒團隊,利用程式模擬4000顆原粒從高屏溪出海口放流的結果顯示,塑膠原粒堆積的熱區位在高雄港南岸,「剛好就是中門沙灘一帶,另外也會在旗津上岸。」
許瑞峯也強調,塑膠原粒的傳輸路徑複雜,國外有船舶翻覆導致船上載運的原粒散落至沙灘的案例,不過台灣並無相關事件,高雄海域的原粒從何而來,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塑膠原粒——工廠生產過程中外溢的初級微塑膠
記者會後,彩虹勇士號隨即出海,往林園工業區外海撈微塑膠。《環境資訊中心》記者登上另一艘船在旁隨行,記錄此次行動。
大風起大浪,高大的彩虹勇士號仍左右搖晃,船上的各國志工仍熟練地操作各種機具,把採泥器投入海中,當採泥器抵達海床,船隻往前拖行,器材便像湯匙一樣撈挖海床。可惜的是,林園外海底部以砂質為主,很難完整撈起底泥,團隊總共撈了四次才撈到合格樣本。
許瑞峯表示,過往研究指出,塑膠原粒會漂浮或沉降在海中,因此規劃蒐集高雄外海三處海水及底泥,調查海洋中的原粒濃度。
撈完底泥,緊接著上場的是形似魟魚、被研究人員暱稱為「小飛機」的蝠型網(Manta net)。小飛機被志工放上海面後,彩虹勇士號開始定速往前、沿調查樣線開15分鐘,一路上的細小顆粒就被小飛機捕捉。
樣本蒐集足夠後,許瑞峯研究團隊助理吳文淮拆下小飛機底部的集塵袋,把上頭滿滿砂土和不知名的顆粒倒入網目5公厘的篩網。噴水濾掉小顆粒後,篩出塑膠原粒大小的顆粒、裝罐。吳文淮表示,蒐集來的底泥或海水都不容易以肉眼辨識有無塑膠原粒,還待近一步分析。
研究團隊:塑膠原粒被有機質包覆 將進一步分析致癌性
許瑞峯指出,高雄林園工業區一帶北側的海灘上可見許多逸散的塑膠原粒,原粒密度最高的地點是林園中門沙灘。9月27日的調查結果發現,當地每公斤沙子最多可篩出96顆塑膠原粒。採集到的塑膠原粒以PP、PE、EVA材質為主,這些塑膠比重小,易漂浮在海中,被海浪和潮汐帶走,「(原粒)沒上岸不見得是好事,因為它就會在海洋環境裡飄移,影響著海洋生物。」
許瑞峯拿起一瓶原粒,裡頭有些乳白、有些泛黃。這些塑膠原粒來自海灘上,已經完成分析,「黃的代表已經在這裡一段時間了」,他表示,塑膠原粒剛生產出來時是白色,逸散到海水、大氣中會慢慢被生物膜包覆,變成黃色。
麻煩的是,包圍塑膠原粒的有機質可能具致癌性、疏水性,如果進入海洋生物食物鏈,或將連帶影響人體健康。研究團隊也準備分析另一批岸上樣本,確認有無可能致癌的有機污染物PFAS附著在上。
未來,研究團隊還會至另外兩個海洋放流口採樣,並搭配海流模型分析,推估林園工業區排出塑膠原粒的可能情形,以及擴散方向、累積地點。
「在工廠裡就不要讓它排出去」 學者籲政府掌握污染熱點
環境中有許多塑膠原粒,該怎麼辦?「已經在外面的(塑膠污染)已經很難處理」,許瑞峯無奈表示,必須更嚴肅看待源頭管制,除避免塑膠原粒逸散外,也應減少塑膠原粒的使用,並規劃廠內移除技術,「在工廠裡就不要讓它排出去」。他建議,政府投入更具系統性的調查,釐清塑膠原粒污染熱點。
綠色和平減塑專案主任張凱婷表示,全球每年約有2兆顆、45萬噸塑膠原粒逸散至自然環境,幾乎不可能被清除。他指出,今年4月,歐洲議會通過「防止塑膠原粒損失」法案強化業者源頭管理,呼籲台灣政府跟進。
張凱婷表示,台灣當前的減塑政策著重在塑膠的「中下游」生命週期,而約有99%的塑膠產品皆來自化石原料,且這些產業製造大量排碳,「如果不減產石化產業、(改變)石化政策,是不能堅守我們的淨零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