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在街頭來不及看清楚從我頭上掠過的燕子時，驚覺早春在我薄弱的皮下脂肪抖顫的哀求下，悄然而至！算一算，牠早了去年14天。我好奇這隻先行者，究竟孤獨飛越了多遠的旅程？這裡是牠重遊地還是初次到訪的陌生環境？
看不到還有其他的燕兒，我想牠會孤單一陣子吧！等多一些同伴到了後，天空將會有更多穿梭的剪影，清晨，窗外麻雀的吱吱喳喳聲將被更急促連珠炮似的聲音取代，常來窗台覓食的珠頸斑鳩，大概不會在意這些不與牠爭食的季節鳥吧？打擾牠的通常是熟識的小麻雀。
這隻初抵門前街道的燕子，提醒我留意簷下何時會有一對情投意合的伴侶，願擇前燕所築的愛巢。近幾年，已少見燕子築巢的景象了。是否空巢已多過燕子的需求？是逐年回來的燕子變少了？記得前年樓下簷角初次有燕子築巢時，心裡可真一陣竊喜呢！不過，擔心的是在那底下擺放的機車族，是否容忍得了鳥屎的侵擾？
果然，有天下班回來，發現騎樓下多了幾顆破碎的蛋殼與掉落的鳥巢，那時心裡一陣氣憤！這是怎麼個不懂愛生的民族？是哪個面貌醜惡不守家教的人！當時對每個機車停在騎樓下的人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待；後來，鄰居說那對燕子經驗不足，巢築得不夠密實，所以掉了下來。原來是我誤會了！心裡一陣歉疚，想想幾個我懷疑最重的人的臉孔，竟不再像是幹那種壞事的人，心理作用竟讓所有的認知在一剎那間由黑轉白，人的想法竟如此輕易的就改變！不禁懷疑起以往自我認知的真確，是否也如這般的禁不起一絲考驗！我的生命裡究竟又有多少的一廂情願？
今年樓下又住了一對新人，是一對不需婚約的新婚之燕，讓我引頸期盼了一個多月，終究還是有燕兒青睞。
不久之後牠們便生了4隻小燕，古人所謂的黃口小兒，就像在說這幾隻乳燕。眼兒未睜，一聞聲響就吱喳個不停。羽翼在每日探望中漸豐，好奇的神色總是俯視著我仰望的臉。
當4隻雛鳥長大離巢後，鄰居簷下的那對才開始孵蛋，他們興奮的表情與我早先一樣，每日觀看且不時的與我分享。
有一日，我發覺巢中的鳥兒少了2隻，探詢下才知那2隻不幸的幼鳥墜下被踐踏而死！隔天清晨，門才開就聽見不尋常的鳥聲，我猜一定又是小鳥墜下，引來慌張的親鳥急切又無助的呼喚！果然，讓我找到翼猶未豐的雛鳥，正猶豫如何將牠送回巢時，鄰居已開門拿著鋁梯出來，說今早已掉落第三次了。我懷疑巢中才2隻幼鳥，怎會不時的被擠落？把落下的幼鳥放回巢中後，躲在一旁觀察。不一會兒，那隻幼鳥又在挪移著身子到最邊緣，然後，望著下方，一股腦兒就往下跳，翅膀才拍不到二下就掉落地面。我們氣急敗壞的走過去數落那隻又皮又笨的鳥兒，翅膀還沒硬就急著學飛！鄰居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照料，打算晚上再將牠放回巢裡。
隔天，照例下樓先去探視鳥兒，還好，尚有2隻，這時，鄰居出來告訴我說那隻掉落的小鳥已經死了，咦！不是有2隻幼鳥在巢中嗎？鄰居卻氣憤的說另一隻是不知從哪兒飛來剛學會飛的幼鳥，混進巢中耍賴討吃！早先那隻可能因多次墜地，在晚上死了，早上也試過驅趕那隻無賴，可等他一轉身離開，就又飛了回來；而他更氣的是，親鳥竟分不出來，每次都餵給那搶得最佳位置的無賴燕，這下連我也都抱不平了！鄰居還說連燕子都跟人類一樣有偷懶的無賴漢，去年還有來偷舊巢材料的燕子呢？真是讓我們感嘆，原來燕子也跟人一樣！
奇怪！燕子跟人一樣，我們卻感嘆！這是什麼道理？是不是我們把人類已失去的美好德性投射在鳥身上，卻發覺鳥兒也同人類一樣而倍感失望？
每年燕子的育雛過程，都吸引著過往行人的喜悅並駐足觀看，是孺慕之情的補償作用？還是人性中本具的那股親生命性？那在夜市看生剝蛇皮的動機又是什麼？將蘋果用力砸向動物園裡的熊又是什麼樣的心態？人類兼具著憐憫與殘暴，是人性與動物性的交相反映，還是人類猶處在演進的狀態？
我不知道當我以厭惡的表情踩死蟑螂時，憐憫心跑哪兒去了？我的好惡主宰我的行為，又憑什麼去責怪那隻偷懶不去覓食的燕子？在歐洲優良的社會福利下，不也有很多不願工作卻拿失業補助金享樂的人！
也許，親鳥只是心疼幼兒而願代哺，想想4隻小燕只活1隻，不曉得會不會自責？在眾多燕群中，那隻偷懶的燕子，是聰明，還是真無賴？不曉得牠會怎樣教育牠的孩子？
如果，明年再碰到類似的事情發生，我想難免會猜…… 該是那隻燕子的後代吧！
（註：這種燕子的特殊行為，不知是否有人觀察過？每年回來的燕子與去年那批是否有關聯，不知是否有社團做過繫放加以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