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期天下午人來人往的新店捷運站集合,身邊繚繞的是缺了臨門一腳,就是不下雨的悶熱空氣。我們隨著吳金鏞老師的步伐走過了橋,配著風聲水聲喇叭聲,站上了堤防,踏過草地粉妝後的垃圾山,穿越不知是否已經廢棄的大小工廠,終於抵達了用竹子搭建,代表了「我家到了*」的溪洲部落。遙望著對面高聳的美河市,新店溪的兩岸是兩樣情。
儘管這裡的住民多半屬阿美族,溪洲並非一個從東部搬過來的部落。30年來, 來台北打拼討生活的族人逐漸在這裡聚集,定居,串起了因離鄉背井而斷裂的人際網絡,在台北過起了原鄉的生活──這不就是中國城(China Town)的概念嗎,我暗自發想。儘管1990年代的大火幾乎燒光了這裡所有的房舍,卻強化了鄰里間互助合作,共度難關的情誼,大火之後成立的自救會,擔負起物資分配,重建等任務,部落廣場上屹立的精神堡壘提振了士氣,溪洲部落顯得越發堅強。
部落的建築稱不上帥氣,卻有一種特殊的,從生活中洗鍊而來的風情。大火後的建築多半以混凝土搭建,上方裸露而生鏽的鋼筋配著濕黏的空氣別有一番傲氣,家戶之間,有著頂蓬的半戶外開放空間,是用餐區,遊戲區,也是聊天區。想在過道間搭上頂蓬?在穿廊間加個扶手?家的價值在於呼應生活,就動手改變吧。現代建築裡流行的「型隨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在這裡體現無遺。
2007年,淹水與防洪議題再度把溪洲部落推上新聞前線。水利單位欲將河畔的部落拆掉,以落實行水區的防洪要求,即將失去「家」的部落人自然無法接受,馬前總統一句:「我把你們當人看」,引發了輿論的軒然大波,也開啟了對談協商的大門。空間規劃專業者提案,將目前部落上方的公有地進行土地利用變更,並蓋起適合居民使用方式的建築物(很顯然不是對面美河市那種),配合社會住宅的方式,進行部落搬遷。
聽起來完善的規劃還有悠悠長路要走,社會住宅是租是售,防洪設施是蓋不蓋,居民是搬不搬,政治力的影響與人事興迭,都讓這個議題的走向充滿了變數。都市的發展從來就不是一蹴可幾,規劃比的是耐心,是氣長,要深且長。
無論未來的發展如何,在這個下午,溪洲部落一如往常,家仍舊是家,人們仍舊吃喝,閒談,過生活,這裡是都市化下的堡壘,遺世獨立,自成一格。
註:對阿美族而言,竹子圍繞的地方才是「家」,是一種材料語言。
作者簡介
我的博士研究專注於氣候變遷,都市發展與國際比較研究。研究成果廣泛地發表在學術期刊與專書之中。我擅長都市設計,規劃,以及制度的檢討與社會觀察,特別是韌性城市與環境災害相關的議題。我喜歡作夢也勇於實踐,相信有愛有溫度就可以一直走下去,從專業出發,來關心地理學與規劃專業的衝突,發展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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