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因為愛鳥,透過多年來的貼身觀察、體會鳥與溼地的關係,並深為溼地的多舛處境所撼動,終至為溼地起身仗言,從質疑202兵工廠開發、為田寮洋美麗的溼地景色發聲,到最近倡議保留彰化海岸溼地,劉克襄成為溼地的代言人。劉克襄說,一開始對大自然存在浪漫的想法,經過眼見溼地的消失與生態價值的沉淪,越學越多,越成熟。他說,要改變溼地的命運,必須從改變價值觀著手。
無以倫比的溼地
溼地不像森林,不容易看得到。森林減少或消失,人們可以馬上透過視覺看得到,但是溼地不能。溼地通常都位於偏遠處,人煙罕至,嵌鑲在地面上,不易察覺。它的重要性以及豐富的生產力,長期被忽視,因此人類察覺不到它的消失。
溼地的內涵非常複雜豐富,不同的溼地幾乎無法類比。劉克襄說,當我們談202兵工廠那塊溼地時,是無法以關渡溼地來想像或比喻,它們各蘊育不同的生物體系,面對不同的溼地應先釐清這塊溼地的特色。就像彰化海岸溼地孕育豐富多元的生態體系,但是黑面琵鷺卻不會來此地,黑面琵鷺就愛七股那片綿密的溼地。
不同的溼地有不同的功能及生態角色,因此不是這塊溼地消失了,可能藉由另一塊溼地來補償。溼地消失了,與之相依共生的生物也隨之滅絕了。
溼地的支持者會說這裡需要保護,反對者則說,這是荒廢的土地,不會影響他人。每個人都只堅持一個理由,卻未細究溼地豐富的內涵,這使得溼地保護變成二元論辯,卻無法凸顯溼地無以倫比的重要性。
這一年來吸引5萬多民眾關注眼光的,當屬彰化海岸溼地,劉克襄即說,彰化海岸溼地一旦被保留下來,緊接著要面對的就是規劃的功課。高美溼地的經營管理成效,尚不可知,何況彰化海岸溼地如此袤廣。而溼地除了是自然環境的關懷,更應注入人文的思考。
溼地美學留待訴說
劉克襄長期駐足台中沿海溼地,親眼目睹溼地被經濟開發所泯滅,逐漸退縮直至消失、長出煙囪,變成火力發電廠這種血淋淋的教訓。那種心情,劉克襄沒說出口留下的空白,傳達了一份心痛。
最大型的開發都是發生在溼地。溼地最容易被棄守,承受著巨大傷害。對溼地的重要性被漠視了。在河口流域蓋焚化爐、垃圾掩埋場、火力發電廠,就像把溼地當成台灣的廁所。
溼地是一門複雜的學問,劉克襄說,應該有溼地學這門學問。和森林比較起來,溼地缺乏浪漫的想像,沒有人「包裝」溼地。劉克襄認為,台灣太欠缺溼地更細膩的定義以及論述了,每一塊溼地都不同,它們都存有當地歷史記憶的對話。溼地豐富的意涵、生產以及生態的角色,甚至於溼地美學,都未能如像對待森林般,好好的宣導溝通溼地的內涵,以至於溼地在台灣沒能得到足夠的重視。
溼地的生產力,以彰化海岸溼地為例,除了有賞鳥人士津津樂道各種鳥類,此處孕育了中華白海豚、諾氏鷸、黑嘴鷗、大杓鷸等21種鳥類,而蝦蟹類包括台灣招潮蟹、美食螻姑蝦等,高達10科24種。此地之所以吸引鳥類駐足,即因豐富的底棲生態系統;而蚵農更仰賴此地的土質,得以養出肥美具有經濟價值的魚貝類。
而彰化海岸農婦牽著牛車到蚵田的畫面,忠實反應當地民眾與溼地相依存的生活現實,更被國外專家譽為深具文化資產潛力。這些都回應了劉克襄所說的溼地豐富多元的內容。
尾牙能為溼地轉彎嗎?
看過太多海岸破壞,劉克襄認為台灣的海岸破壞是全世界數一數二。歸根究底仍出在整個社會價值觀。今年溼地日正巧在除夕,隔天就是農曆過年,這段期間,各大企業都忙著辦員工尾牙,為什麼年終尾牙會躍居媒體話題?為什麼要加薪?這些都顯示台灣的物質物慾大於保護溼地。
今年鴻海不辦尾牙的消息,劉克襄認為定郭台銘走對了一步,展現一種生活態度與價值觀。他說,多少企業賺錢是基於對環境大大小小的破壞,在面對媒體展現賺錢、光鮮亮麗的成就時,又有多少企業願意同時為環境說說話,公開表示對環境破壞的虧欠,並因此提醒大眾關心環境議題。劉克襄說,如果鴻海將尾牙節省下來的錢拿來成立基金回饋土地,那就更好了。
今年溼地日的同時,劉克襄也應伊聖詩的邀請舉辦兩場溼地講座。從賞鳥到體會溼地之美,進而挺身為溼地請命的這種溼地之愛,是劉克襄幾十年來厚實的實地觀察與研究調查所得的結果。「這種行為比較像農夫耕耘,」劉克襄說。對於溼地有太多的情感以及遺憾,台灣溼地的明日在哪?劉克襄保留這個解答,留待每一位台灣人民接棒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