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0份遺留台大「細川標本」　勾勒密克羅尼西亞植物相

台大植標館一批二戰前從密克羅尼西亞群島採集、為數眾多的植物標本，出乎意外的近九成出自細川隆英一個人手中。而且除了台灣這批典藏外，早在1950年代，他透過美軍索取一部分標本副份返回日本九州，共計3500份，過程中書信往來全都保存於台大校史館。然而，這批標本副份在日本未受到足夠的重視，反因研究密克羅尼西亞的需求迫切，而得以嶄露頭角。

台灣長大的植物學家：細川隆英

日治時代參與南洋地區資源的調查工作，包括當時中央研究所林業部（現林業試驗所）植物學家金平亮三，以及任職於台北帝國大學（現台灣大學）講師的細川隆英。台大植標館此區域採集的標本中，金平亮三以木本採集為主，共有379份標本，細川隆英則高達4200份，囊括九成的標本。

台大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教授胡哲明說，細川隆英是台北帝國大學植物講座第一屆畢業生，1904年出生於日本，卻在台灣長大，畢業後留在台北帝國大學擔任植物園副手、講師，直到二戰後遣返回日本。之後，先到熊本女子大學，後來任教於九州大學，1981年去世。他晚期研究定著於生態，不再做分類學工作。

細川原本是做台灣研究，卻因日本需要前往大洋洲採集，前後去過七次南洋群島，而且每次都是搭軍艦，一趟船程就是兩個月，非常辛苦。細川的研究手稿目前仍未找到，只能從他的報告和發表文章中串聯採集史的始末。

漂流的細川標本：索回標本副份煞費苦心

當日本戰敗，細川隆英面對的是遣返回一個陌生的環境，他在台灣曾有過的人生紀錄也跟著封存。過去辛苦採集的標本，更不可能帶走，這是他人生黃金時期的研究。尤其二戰後，台日的政治氣氛十分緊張，要索回這些標本談何容易。

這個心願一直到1952年終於等到機會。透過在美國的台灣植物學者李惠林的介紹，他輾轉認識賓州大學一位專門研究密克羅尼西亞的研究者Foster。Foster知道日本曾於當地進行植物採集調查，因此想到日本看看在當地採集的標本和文獻，李惠林建議他找細川隆英。

這無啻提供細川隆英一個找回過去採集標本的機會。細川隆英可能認為，既然無法透過日本政府幫忙，也許透過美國方面協助更可行。當時，美軍在台設有駐台司令部。一開始美國駐台司令官，找台大校長談，獲得初步同意，再由細川隆英正式寫信給台大理學院院長，表達索回一部分標本副份的心願。

台大校史館保存一連串與細川隆英的書信往來。胡哲明和鄭怡如從檔案室找到相關書信，了解事件的梗概，包括理學院長責成植物系整理，曾任細川助手的高木村是主要協助者，並做成一份名錄，總共提供3500份標本。

換言之，除了目前台大典藏的4700份外，原來還有這3500份送到了日本九州，另外還有200份則已分贈世界其他館藏。從號碼也看出將近9千號，可見其採集的數量之龐大。

九州大學校長也為此回函，相關文件還附上翻譯，說明當時的學術氛圍。

漂流的細川標本：3500份標本封存筑波

當他的學生鄭怡如進行論文調查時，就以資料庫的採集號碼進行比對，若有採集號碼卻沒有標本，就表示送回日本的是正本而非副份。那麼這批回到九州大學的標本，歷經一甲子後，處境又如何呢？幾年前他寫信給九州大學教授三島由美子，表達對3500份標本的關切，尤其是到了九州大學後的處境，沒想到他得到的回答是「找不到」。

原來三島由美子長期來也對細川隆英未留下任何標本納悶；幾年前胡哲明前往九州開會，再度提起這件事，才知道過去台大與九州大學通信的相關文件，在九州大學已經遺失。這麼一大筆標本不可能憑空消失。他不死心，於是想盡辦法詢問日本朋友，他心裡想著，也許這批資料是捐給其他標本館。

東京大學的教授邑田仁推測，最可能的是到了日本國立科學博物館。再下一次到日本時，他親自到上野拜訪詢問，起初仍無法確認，直到他拿出採集號碼對照就查到了，原來這批標本存放於筑波園區的倉庫。存留著台大印記的標本，總算找到了。

也因為這次機會，讓日本科博館知道，過去以為從九州來的標本，實則來自台灣。胡哲明請求對方，將重複的、而台灣沒有的標本，寄還給台大，最後約八份標本重返台大。隱含著細川隆英畢生心血的「細川標本」，如今分放於在台灣大學與日本國立科學博物館；而台大這批典藏更成了研究密克羅尼西亞最重要的資料。

細川隆英的後人曾幾次來台灣，他的妹妹約2000年代時在戰後首度來台，特意到台大走訪，回顧過去成長學習之處，之後也曾再度拜訪；今年細川的女兒和女婿也到了台大，向父親成長學習之處致意。

北樺太、海南島植標收集 有待整理賦予意義

至於北樺太（庫頁島）和海南島的收藏，胡哲明說，至今仍未有人作系統性的整理。前者是台大植物標本館的第一任館長工藤祐舜，來台大前於北海道大學主要的研究蒐集。工藤來台時，帶了數萬份個人採集標本；台大存放的這批標本，應是北海道大學外，北樺太區重要的收藏據點。

台大所存海南島的標本分藏在生命科學院（原理學院）TAI植物標本館，以及生物資源暨農學院（原農學院）森林系；TAI主要以正宗嚴敬的採集為軸心，森林系則是由園藝系轉來田中長三郎的收藏，一大部分來自和廣州中山大學的交換標本。

讀者若想進一步瞭解克羅尼西亞群島這批典藏，目前台大校史館展出的「南．洋：台大博物館群東南亞與大洋洲點藏」即展示一部份標本，以及說明這段緣由，敬請參考以下資訊前往參觀。（系列報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