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95號高速公路往東、穿越愛達荷州狹長地帶，右手邊會看到清水河（Clearwater River）緩慢而堅定地流向拉普懷市（Lapwai），這裡是聶斯坡斯原住民保留地（the Nez Perce Reservation）。清水河是斯內克河（Snake River）最大的支流，天氣好的時候，如鏡的河面會映照出天上的雲朵與河岸邊造紙廠的絮絮煙霧。
一進入保留地，就可以看見一面牌子，寫著「尊重與聶斯坡斯的《1855年條約》（Treaty of 1855），拆除斯內克河水壩」。
這代表聶斯坡斯部落對斯內克河四座水壩的訴求。美國西北地區曾有豐富的鮭魚和麥奇鈎吻鮭（steelhead，俗稱虹鱒），如今牠們數量銳減，水壩可能就是原因。
入夜後，家家戶戶亮起的燈光，代表部落的另一項訴求。有愈來愈多的住家裝設了太陽能發電，藉此表明，部落不需要水壩的水力發電，應拆除水壩、復育鮭魚。
太陽升起 照亮拆壩希望
放眼聶斯坡斯保留地，太陽能板閃耀著光芒，這是「5311計畫」（Project 5311）的功勞。
2022年，部落能源公司米普能源（Nimiipuu Energy）啟動了這項計畫。5311代表水壩的發電容量5311MW。他們要用等量的太陽光電來取代水力發電。初步目標是2027年先建置500MW，逐步帶動能源轉型，緩解對水力發電的需求。
「這是生產能源的機會。」聶斯坡斯部落主席惠勒（Shannon Wheeler）說：「5311計畫是一個願景，我們希望其他能源計畫也能加入，一起達成目標。」
2021年，愛達荷州共和黨眾議員辛普森（Mike Simpson）提出一項基礎建設計畫，以徹底改變水壩相關政策。因為這個機緣，惠勒首度注意到太陽能。聶斯坡斯族人決定從自己的保留地做起。剛開始時，他們在污水處理廠、長照機構和賭場的屋頂裝上太陽能板。小童俱樂部（Boys and Girls Club）的太陽能板還是女性部落族人一起裝上的。
2023年起，私人住宅的屋頂也架起光電板。2024年春天，已有57戶住宅裝上太陽能板，還有很多住家等著加入。
喬治（Basil George）是首批加入的部落成員。2020年10月皮尼沃斯社區中心裝上光電時，他是九人安裝小組的成員。
「我們完成的事情很了不起。」喬治說，「全世界都想要這東西，對美國原住民來說，這是件大事。」
光電計畫使用了特斯拉的Megapack電池，這也是愛達荷州第一次安裝Megapack。計畫還與太陽能公司RevoluSun合作，訓練部落的人成為光電安裝員。尼米普能源釋出受訓機會時，有超過50名部落成員想加入。如今，公司的25名安裝員工全都是原住民族人。尼米普能源執行副主任波依特拉（Janet Poitra）說，聶斯坡斯現在一年可生產約60萬度的電。
喬治預估，每一戶的屋頂光電約可生產12至15瓩，隨著裝設戶數增長，產出的電力也會快速成長。
喚回部落過往 讓鮭魚重返
斯內克河的水壩興建前，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是聶斯坡斯人生活的中心。他們的傳統生活領域包括了今日的華盛頓州、奧勒岡州、愛達荷州以及部分的蒙大拿州。河流流經部落，帶來鮭魚。鮭魚占了族人糧食的六至七成，是部落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些族人甚至相信他們的DNA裡帶有鮭魚的DNA。
《1855年條約》是美國聯邦政府與聶斯坡斯部落的正式協議，當時部落割讓絕大部分傳統領域，換來750萬英畝（約300萬公頃）的保留地。1863年保留地發現金礦時，部落被迫簽下第二份條約，保留地減少至1/10，只剩下77萬英畝。不過，兩份條約均允許聶斯坡斯人繼續在「所有傳統領域」捕魚，遠超過保留地的範圍，包含了整個斯內克河下游、哥倫比亞河（Columbia River）流域及其支流。
但是不到百年，水力發電成了新淘金熱。水壩在1970年代陸續建起，魚群數量陡降，造成環境破壞，也侵害條約所保障的聶斯坡斯部落權益。
「鮭魚減少代表財富的轉移，從這片土地上、從我們族人手中轉移出去。」惠勒說。
到1986年時，銀鮭（coho salmon）已近乎絕跡，野生紅鉤吻鮭（sockeye）也幾乎消失在斯內克河裡。又過了10年，美國《瀕危物種法案》（Endangered Species Act）決定保護所有鮭魚，包含春天與秋天的切努克鮭。2023年的春夏，約6000隻切努克鮭洄游至斯內克河。如今，愛達荷州所有種類的鮭魚仍處於受脅或瀕危狀態，數量僅剩歷史水準的2%。
2021年夏，美國西北地區的原住民部落召開會議，討論如何利用再生能源來協助鮭魚復育。2022年，聶斯坡斯綠能等部落計畫上路；2023年的西北部落潔淨能源峰會（Northwest Tribal Clean Energy Summit）吸引了12個部落、共數百人參加。
2024年2月23日，拜登政府與原民部落簽署了《哥倫比亞河流域協議》（Columbia River Basin Agreement）以支持美國西北地區發展替代能源，為拆除四座水壩鋪路。
「拜登政府同意，復育哥倫比亞河流域的鮭魚需要換個作法。」聶斯坡斯部落代表與顧問之一的史考特（Kayeloni Scott）解釋，「現狀是行不通的，讓魚群死亡的能源不能稱作綠能。」
用光電板帶鮭魚回來
聯邦政府近年也提供一些補助專案如「全民共享太陽能」（Solar for All）協助太陽光電的研究、發展及裝設。聶斯坡斯成立了尼米普能源公司後，不少部落來觀摩。聶斯坡斯也協助其他部落規劃自己的再生能源計畫。
史考特說，一般來說，部落對推動再生能源不感興趣，但知道這是為了取代水力發電後，想法就不一樣了。
聶斯坡斯部落也與政府合作，確保轉型不會損及其他利害關係人。惠勒說，我們想與灌溉專家、運輸業者、船運業者合作。解決他們的問題非常重要，因為那也會解決我們的問題。
水壩拆除的決定權最終落在國會手上，聯邦政府正與更多部落展開合作，希望能促成地區能源轉型。
聶斯坡斯的成果激起漣漪效應。斯內克河水壩提供了能源、運輸和灌溉功能，2024年，華盛頓州州長印斯里（Jay Inslee）與州議會獲得60萬美元的聯邦基金，希望能找出水壩功能的替代方案。
史考特和惠勒都相信，5311計畫能達成2027年的目標。安裝團隊的口號是，一片太陽能板一隻魚。聶斯坡斯希望，用太陽能板換鮭魚的計畫能加快轉型腳步，讓族人與魚的緊密文化聯繫延續下去。
「我期待鮭魚回來，重獲平靜。」惠勒説，「與親友一起釣魚，讓我想起生命中那些安全平靜的日子，這是鮭魚契約對我的意義。」
※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High Country News》，原文標題〈How the Nez Perce are using an energy transition to save salmon〉，不適用CC共創授權條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