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學家》寫牧野富太郎:從標本、寫生闡明故鄉「植物相」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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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學家》寫牧野富太郎:從標本、寫生闡明故鄉「植物相」

2024年09月13日
摘錄自新經典文化;文:朝井直果;譯者:緋華璃
編按:本書為紀載了日本植物學之父牧野富太郎生涯故事的傳記小說,由直木獎作家朝井直果執筆,以生動筆觸,刻劃牧野富太郎愛上植物、投身植物學的過程,本文摘錄自牧野富太郎製作家鄉「土佐」植物目錄的歷程。

《植物學家》開箱照。圖片來源:新經典文化 提供

富太郎火速前往真砂町的伊藤家,可惜撲了個空,後來富太郎每天都在本鄉和神田跑來跑去。5月第二天,富太郎再次造訪真砂町。

看似商家的外觀十分雅致,大門是簡樸的冠木門,前腳剛踏進去,身形挺拔的老梅立刻映入眼簾。樹齡雖老,但葉子充滿初夏的生氣,果實也綠得閃閃發光。這個季節的樹根十分翠綠,從樹上掉落的果實散落一地,修整得美不勝收。綠意盎然的夏草令人心曠神怡。還種了楓樹、紫玉蘭、杜鵑、海棠。樹下長滿苔蘚的洗手缽周圍也冒出新綠的蜘蛛抱蛋。

富太郎被帶到玄關旁的小房間,房間裡熱鬧非凡,高朋滿座。等了半晌才叫到自己的名字。

「讓您久等了。」

單膝著地,跪在紙門後面的青年身形瘦削,身上穿著小倉和服,年約17,大概是老師的學生吧。這麼年輕就能拜在伊藤老師門下……富太郎偷偷地瞄了他一眼,重新抱好懷中的包袱。房裡擺滿充滿歲月痕跡的書架,榻榻米上還有堆積如山的和書和洋書。

背對庭院坐在下座,不一會兒,穿著羽織和服的人從簷廊走進來。耳邊隱約傳來褲管摩擦的聲響,來人掀開羽織的下襬,在壁龕前坐下。

白髮白髯,眉毛漆黑,目光也很銳利。

「承蒙博物局田中老師的引介,晚生名叫牧野富太郎。」

富太郎將雙手置於膝前,低頭行禮。

「我聽田中部長提過,說有個不遠千里而來的土佐人。」

講話速度非常緩慢。

「晚生目前正在製作土佐植物的目錄。」

「那是臘葉吧?」對方的目光停留在包袱上,富太郎將包袱移到膝上,解開包袱巾,遞出標本。

「讓我看看。」

伊藤老人稍微往前膝行挪動了幾步,小心翼翼地依序翻閱那疊紙。從頭到尾靜默無語,臉上的皺紋絲毫未動。乾燥的枝葉及花、根散發出山林的氣味。五葉黃連和蔓桔梗、眼子菜都在呵呵笑。

富太郎少爺,我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你也緊張嗎?

可不是嗎?我的心臟跳得好快,感慨萬千。畢竟大名鼎鼎的伊藤圭介就在眼前。

伊藤老人倏地抬起頭。

「你說什麼?」

「沒什麼。」富太郎把頭搖成一只波浪鼓。

「聽說讓你白跑了好幾趟,真過意不去。」

「每一次都不是白跑,請不用放在心上。晚生聽聞神保町開了一家名叫三省堂的書店,跑去買了一堆書。又去拜訪機械商,買下德國徠茲製的顯微鏡。立刻拿來觀察晚生在上京路上採集到的植物,連葉脈都看得一清二楚。命令熊吉和五助——熊吉是晚生家裡的會計、五助是負責搬運行李的學徒——將醃醬菜的石頭搬到二樓,壓住報紙。採集到的植物如果不馬上壓出濕氣,製成臘葉,回鄉便無法研究細節。對植物來說,那才真是白死了。」

耳邊傳來忍俊不住的笑聲,剛才那位學生就坐在背後。

「原來如此,果然如田中先生所說,是個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土佐人呢。」

「是嗎?晚生已經很克制了。」

富太郎沒大沒小地開玩笑,伊藤老人不禁苦笑。

「這位是我的孫子,篤太郎。」

「你好。」富太郎又回過頭,篤太郎已經收起笑容,表現出文質彬彬的態度。富太郎清了清喉嚨,重新面向伊藤老人。

「你姓牧野啊。」

「是的。晚生是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牧野富太郎。」

「今後也請繼續走遍大山,製作臘葉。現今的日本學者雖然很擅長解讀西洋的文獻,卻不擅於實地考察。標本是在西博爾德老師的指導下才開始製作,歷史尚淺,目前還處於紙上談兵的狀態。所以必須用雙腳走訪每一寸土地。」

「晚生遇到令自己怦然心動的草木時,一向會先為其寫生。藉由描繪其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模樣以刻劃在記憶裡。這麼一來就不會忘記了。製作臘葉則是為了以後能仔細研究枝葉和花的細節。」

富太郎說到這裡,換口氣,伸出下巴喊了聲:「老師。」

「請問製作臘葉與寫生,何者比較重要?」

「兩者都很重要。用你現在的方式就行了。大部分的學者會請畫師描繪,但是像西博爾德老師委任的川原慶賀那種畫功了得的人並不多。所以學者如果能自己畫下來自然是再理想不過的狀態。只不過,臘葉標本與植物寫生一樣重要。考察討論之際,要是沒有材料做基礎,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得到的結論都只是紙上談兵。」

「毫無用處嗎?」

「毫無用處。研究不會完成在一個人手上。必須建立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進行慎審的評估,再深入研究。如此一來才能交棒給下一代的學者。說得更直截了當點,留下標本也等於是為觀察的客觀性佐證。」

「客觀性。」富太郎細細品味地重複這句話。

「近代的科學需要客觀性。達爾文提倡生物並非由神創造,而是由物種本身演變成別的物種。依照他的學說,科學能讓人擺脫神的控制。在基督教的社會裡提倡這種學說需要莫大的勇氣。學者都必須像他這麼有勇氣才行。」

這位名叫達爾文的學者,肯定是敢親嘗毒草的人類。

「在故鄉認真地做學問也很好。正因為有各地的學者調查各地的植物,才能闡明日本的植物相。」

他口中的「植物相」是指所有生長、分布在這塊土地上的植物。植物相的原文是flora,在西洋神話裡是掌管春天、花朵與豐收的女神芳名。篤太郎聞言,膝行上前,輕聲細語地說:

「八年前,也就是明治6年(1873年)的時候,祖父赴文部省編書課就任時出版了《日本產物志》的山城、武藏、近江篇。三年後的明治9年(1876年)出版美濃篇,前年又出版信濃篇。」

「哦。」富太郎感到激動難耐。「是為了闡明日本的植物相嗎?」

「沒錯。靠我們日本人的雙手。」

「那麼土佐以西就交給牧野吧。」富太郎拍著胸脯,哇哈哈地仰天長嘯。

※本文摘錄自《植物學家》。轉載請洽新經典文化。


植物學家


圖片來源:新經典文化

作者:朝井真果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24年8月26日
ISBN:9786267421444

小學沒畢業,卻在東大教書。成為日本植物學奠基,還被昭和天皇奉為「國寶」?!

債臺高築只為植物,傳奇日本植物學家牧野富太郎的「熱愛」如何點燃?

由直木獎作家朝井真果執筆,從牧野富太郎的出生,寫到他取妻,投身植物學的世界。

牧野富太郎是天才植物學家,還是背離社會常識的怪人、狂人?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造就他獨一無二的古怪個性?這其中又有多少無條件的支持與愛,陪伴他貫徹熱愛直至終生?

在知識普及、唾手可得的今日,作者回望牧野富太郎波濤洶湧的一生,看他如何將一片學術荒地,開墾為枝繁葉茂的庭園。

「小孩生一堆,窮得要死,還被大學拒於門外?就算這樣,他還是一邊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一邊滿山遍野地奔跑。我寫了這個天才植物學家的故事,因為我也相信自己的『熱愛』。」朝井真果說。

作者介紹

朝井直果

1959年出生於大阪。2008年以《実さえ花さえ》(後改名為《花競べ》)榮獲小說現代長篇新人賞獎勵賞,正式出道。2014年以《戀歌》榮獲直木賞,其後亦有多次獲獎經驗。其他還有《落陽》、《白光》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