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鐵砧山解說的時候剛好被問到,為什麼儒艮被叫做儒艮?原來儒艮是由馬來語直接音譯(Dugong),然後中文也就以類似口音譯為儒艮了。
那以前台灣怎麼稱呼儒艮呢?
目前台灣文獻叢刊中各地方志的描述,都是以「海和尚」稱之:《台海使槎錄》(1736)、《苑裡志》、《苗栗縣志》(1894)、《淡水廳志》、《重修台灣府志》、《重修台灣縣志》、《重修鳳山縣志》、《海東札記》、《台游日記》(1892)、《澎湖通志》(1878)、《台灣通志》等,都有提到海和尚一詞。
《苗栗縣志》提到「海和尚,四翅,無鱗,極似人形。」;《澎湖通志》「海和尚(色赤,頭與身略似人形,見人輒笑,見則為颱風唄之徵。行舟遇之不祥,必焚投香楮而引避之)」;《台海使槎錄》則稱:「海和尚,色赤;頭與身皆似人形,四翅無鱗。海狗,頭似狗;尾尖,四翅。海馬,狀似馬,頸有騣,亦四翅。漁人網獲,均為不祥。」

這幾個地方志的描述多半雷同——顏色偏紅,頭身都像人形,沒有鱗片有四翅(鰭狀肢,注意儒艮後腳也是退化,另有尾鰭),見人輒笑應該只是牠的嘴型像是在笑。海和尚也被漁民視為不祥的象徵,澎湖廳志說只要在海上行船看到牠就是會有颱風巨浪,不幸在海上遇到海和尚,一定要焚香及紙錢來驅逐之。《台海使槎錄》更說只要遇到海和尚、海狗、海馬都是不祥之兆(我覺得單純就是網到牠們不但難解網、而且漁獲量也會變少的原因吧?)。
另外一個重點是,這些地方志可能都是你抄我,我抄你,是不是真的有在當地出現,其實也說不準。

台灣及離島的考古遺址皆有挖掘出儒艮的紀錄,包括澎湖的鎖港遺址(距今4500年~3800年);台南市新市區的南科五間厝南遺址(大湖文化、蔦松文化、西拉雅文化,距今350-2800年);台南新化的籬仔尾遺址(距今1200~1890年);台東綠島的油子湖遺址,有一件,根據直良信夫先生的指導,應該是儒艮幼獸的犬齒,基部穿有一個小孔,研判是懸掛在身上的裝飾品。(鹿野忠雄,1942〈台灣東海岸の火燒島に於ける先史學的豫察〉,《人類學雜誌》57(1))。
1661年,鄭成功準備拿下台灣之前,荷蘭東印度公司指派駐台的最高行政官員揆一(Frederick Coyett)記錄:一名目擊者賀伯特(Albrecht Herport)所述,4 月 29 日下午在一個叫做「荷蘭地亞」的陵堡下面的水道中,突然見到一名海女(Meer Frew),「披著很長的黃髮,接連三次從水中出來。這些都是我們將受圍困的凶兆。」以上的紀錄雖然被認為是一筆儒艮的紀錄,但是由於沒有更多的證據,無法判斷是不是儒艮,也有文史研究者認為這是鄭軍潛水前來刺探的間諜。
真正有實體及文字紀錄的儒艮是在1931年(昭和6年),高雄州的技師八坂茂君於3月份聽到一個消息,在1月18日上午10時左右,位於高雄州恆春郡大樹房(今恆春大光里),數名漁民在海岸線附近發現一隻海生哺乳動物,並將其捕殺。漁民描述該獸的皮下的脂肪很厚,肉質鮮美如上等牛肉。
這隻雄儒艮的肉被分發給駐紮在該地區的漁民和警察享用。恆春郡水產部人員事後從垃圾堆中找到頭骨、下顎骨及兩根肋骨後,送交台北帝國大學教授平坂恭介(同時也是台灣總督府史蹟名勝天然紀念物調查委員)。平坂認定該海洋哺乳動物為儒艮,當時的學名是Halicore dugong(ERXLEBEN),並以英文撰寫了報告《台灣儒艮的發現》(1932年)。


而根據當地漁民的描述,1931年當時在貓鼻頭還有兩隻儒艮在活動,在薄暮時分都可以看到牠們。另外在1930年7月,有一隻儒艮誤入漁網後衝破漁網撞擊竹筏的紀錄。1931年(昭和六年)的2月及6月,在車城庄海口又各捕獲一隻雄儒艮,其中2月的是一隻約百斤的幼獸。這些紀錄都被收錄在平坂恭介編撰的《天然紀念物調查報告第一輯》(1933,昭和8年),同年11月,台灣總督府以儒艮處於滅絕的情勢下指定為天然紀念物。


1937年(昭和12年)2月26日,帛琉熱帶生物研究所成員元田茂買下了沖繩漁民宮城在帛琉西海岸所捕獲的雄儒艮,在剝下皮跟骨骼後以鹽醃製,並透過船運送到了台北帝國大學的動物學系,並且還有當時酋長與儒艮合照的相片。目前標本存放於台灣大學動物博物館。在當時的資料中有提到,帛琉當地會把儒艮的第一節頸椎佩戴在手腕當作手環(當時稱為腕輪),作為表彰勇氣的象徵。

1937年(昭和12年)3月25日,高雄漁民在菲律賓呂宋島南方的カミギン島(卡米金省Camiguin Island)捕獲一隻長2米重200斤的雌性儒艮,26日送到高雄魚市會社冷凍拍賣,但是因為太過珍貴於是就開放參觀,最後送至台北帝國大學,由青木文一郎負責解剖,並發現此為懷孕個體,腹中有一隻發育中的幼體。標本交由台灣博物館典藏保存;同時青木文一郎發表一篇《儒艮の解體所見》於期刊「科學の台灣」(1938年)。
1959年4月21日民聲日報報導,屏東後灣有一隻美人魚出現,但是不論用槍或是網捕都沒有被捕獲。
1986年(民國75年)10月8日一隻雄性儒艮擱淺死亡在小琉球漁埕尾海坪海邊,鄉民王守先生發現後找來白沙國小鄭總校長、自然科蔡添在老師、吳財旺老師以及縣府人員會同鑑定。居民蔡茂雄先生後以土法剝製,並用福馬林浸泡,內填木屑,再用鐵絲及粗釣魚線縫合,並於他經營的海底動物園展出,動物園結束營業後儒艮標本輾轉放在奇美博物館,後來再由奇美博物館轉介捐贈給了國立台灣博物館。

自此,台灣就沒有任何捕獲儒艮的資料,一直到2025年3月25日,漁民在宜蘭東澳粉鳥林的定置網再度捕獲儒艮。而台灣北部也僅有這一筆捕獲儒艮的紀錄(2025年3月24日,有民眾在宜蘭南澳朝陽漁港中首先拍到這隻儒艮)。
百年間,有紀錄的儒艮就這麼九筆。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作者臉書。不適用CC共創授權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