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首示眾 | 環境資訊中心
自然書寫

蟬首示眾

2008年07月27日
作者:楊家旺

掛在樹幹上的蟬首,仍以口器刺入樹幹作支撐。圖片提供:楊家旺

當我在太潭仔自然觀察時,發現幾棵樹幹上都掛著蟬首。這引發我的好奇:究竟是哪一族的出草儀式呢?我知道世界各地有些原住民族,早期有所謂獵殺人頭的儀式,他們可能將獵殺的人頭骨,置於住所的外牆上,以展示其英勇程度,當然,也同時展示他在部落的身份地位。可是這些蟬首呢?是哪一部族所為呢?牠們又想要展示些什麼呢?

其實,我知道自己所產生的這些想法,太多想像的成份,與現實不符。應該拉回現實面去思考。思考後,我覺得這隻蟬在死時,正在刺吸樹幹的汁液。不然,為何牠的蟬首,是以口器刺入樹幹作為支撐的。若果真如此,那麼牠的死法就是:正在享受愉悅的飽餐時刻,突然快樂地死去了?!

我想像,蟬死後,牠的口器插在樹幹裏,而六足則掛勾在樹皮上。接著,被大自然的清道夫,螞蟻將牠的屍體拆解,然後一小塊一小塊地搬回蟻巢,作為食物。最後,只留下了最堅硬,最難以消化的蟬首,示眾。於是引發了過路人如我者,胡思亂想。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推測符合事實,就意謂著不少的蟬,確實是在刺吸樹液時,突然死去;或者,該說是安詳的死去。這種死神降臨前根本一無所知的感覺,該不該算是一種幸福呢?也許,我又錯了,應該是蟬知道死神即將來臨,所以再不必為了什麼而忙碌,決定從容飽餐一頓,抱著一種幸福感去面對死亡。畢竟,時日不多,享樂為要。

唉!說要從現實面去思考,卻怎麼思考出的結果,還是充滿想像呢?我想,一顆蟬首掛在樹幹上,本身就註定令人印象深刻,至少,對我這位昆蟲觀察者而言是如此的。我無緣目睹事實的經過,偏偏又管不住自己的想像力,只能任它自由翱翔,去猜想曾發生的可能或不可能的畫面。有時,我會覺得那是昆蟲觀察者所必須學習的,因為,無法得知事實的真相時,似乎也不必為此而感到愁苦與困擾。只要乘著想像力的翅膀,也許,所想像的畫面,比不可知的真實更貼近真實也說不定。

我時常覺得,大自然所欲教給昆蟲觀察者的,往往超過昆蟲觀察者的原本預期。就好比說,在野外發現一隻昆蟲時,我會先試著在記憶或圖鑑裏找出牠的名稱,仿佛,有了名稱,我就可以透過一本又一本的圖鑑索引,找到牠們的生活習性。然而,一顆掛在樹幹上的蟬首,因為多數的辨識特徵皆已失去,沒有線索去追尋牠的名稱同時,反而能專注觀察牠,同時引發思考與想像。作為一位昆蟲觀察者,我註定也會是自然學習者,無論我願意或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