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行事,有快有慢,開發審查快如飆車,環境保護慢如龜縮。營建署從2007年敲鑼打鼓辦理國家濕地評選,2009年選出彰化海岸「國際級」1處,淡水河流域、桃園許厝港、台南青鯤鯓等地「國家級」10處,再加17處「地方級」濕地,總面積高達2萬公頃。
不過,這個偉大的國土保育計畫,只是宣傳用,在勘查、討論、劃設、決議種種保育衝動之後,至今政府不敢認帳負責,許多濕地不敢公告保護,但是開發已經大軍壓境,如彰化大城濕地,還在和國光石化開發案進行一較生死的總體戰,許厝港濕地也進入爭奪核心區的陣地戰。
許厝港濕地的戰役,基本上是一場蛋蛋戰爭,鳥蛋對抗荷包蛋的陣地戰。
桃園縣大園鄉的許厝港濕地,位於亞洲沿岸候鳥南北遷徙線的重要位置,其實更精確的說,應該是台灣西海岸都是亞洲沿岸候鳥南北遷徙的重要區域,但是百年來的開發,現今只能挑出還沒破壞的濕地區域,候鳥還能停棲的區域,來補救劃設候鳥停棲的重要濕地。
許厝港濕地在規劃上,包含著許厝港沿海濕地、大平頂與圳頭股內陸濕地3個地區,由於大平頂與圳頭股許多農地長期休、廢耕,或是冬季農地保水不種植,成為候鳥很好的棲息地。根據桃園野鳥學會的長期觀察下,候鳥在海岸線上覓食,在農地周遭棲息,甚至有些鳥種會在隱密荒地上生育後代,在春天來臨時,帶著一家老小北行,踏上年復一年的遷徙之途。
其實許厝港濕地,狀況也不太好,在台灣西海岸長期開發破壞下,許厝港也只是要死還沒死的珍貴濕地區域,因為許厝港沿海、大平頂與圳頭股農地3塊區域中,許厝港沿海有新街溪、埔心溪、老街溪3條河流入海,但是3條河流都有不同程度的工業污染,形成桃園紅河、紅海的駭人景觀,再加上未來友達生產廢水將由宵裡溪改排老街溪,一旦污水從老街溪入海,更會加重許厝港沿海濕地的環境壓力。
另外在內陸濕低上,大平頂區域早在土地不斷開發,以及部分區域停止供水灌溉後,鳥況越來越差,唯獨圳頭股地區因為農地保留,保存著農村生活型態,反而是許厝港濕地三個區域中,生態豐富度最高的地區,在圳頭股核心區的廣興堂附近的野地,甚至還有野兔存在。
同時,圳頭股地區,在桃園沿海開發歷史上,有著重要地位,它以內陸水網構成繁密的沿海貿易線與生產線,現今在土地9成多屬私人所有下,保留相當完整的農村面貌,甚至在妥善規劃下,不僅可以成為人類與物種共生的自然環境,甚至也可以提供快速工業化的大桃園,一個潔淨食物的供應來源。
在2009年濕地評選上,許多政府官員陸續前往查看,鳥會與保育人士也提出劃設許厝港沿海、大平頂與圳頭股農地3個區域,構成完整的許厝港濕地保護面積。
但是這樣的建議劃設,一直在政府部門拖延著,因為開發重於保育的政府,不愛鳥蛋,只愛荷包蛋。
甚麼荷包蛋!就是那個機場會漏水,東西貴到死的桃園機場,為了振奮提昇機場的價值,從2000年就構思有桃園航空城計畫,規劃1千多公頃的機場園區,包含機場專用區及自由貿易港區的主體計畫,在2008年政黨輪替後,成為馬總統推動的重大建設。有了這個國家級的航空城計畫,桃園縣政府就由工業策進會規劃,一口氣在機場園區周遭,劃設面積廣達6千多公頃的相關產業園區。
桃園縣政府對外宣傳,中央規劃的機廠園區是「蛋黃」,地方政府規劃的相關產業園區是「蛋白」,一堆蛋白圍著蛋黃,就構成一個黃金荷包蛋的國家重大建設。
在這塊蛋白中,劃設有沙崙、圳頭股2個相容產業園區,名稱是物流產業園區,實際是包含各式工廠的工業區,更直接說就是離關稅減免的自由貿易空港區很近的生產加工工業區。
於是衝突發生,圳頭股成為濕地保護區與物流工業區的爭奪地點。對於許厝港濕地,少掉生態豐富度最高的圳頭股地區,濕地如同撕裂瓦解,濕地功能大為喪失。對於物流工業區,圳頭股與沙崙是桃園機場附近最完整的農地,意味著收購、徵收乃至開發也最容易。
於是地方配合的蛋白開發,以中央主導的蛋黃建設為名號,宣稱是國家重大建設的一環,無顧將來中央主導的自由貿易空港區與地方開發的相關產業區,不是相輔相成,而是相互競爭造成分散的危機,就是一眛先將土地開發,創造出驚人的土地增值利益。
鳥蛋與荷包蛋的戰爭,在桃園海岸線上,已經悄悄的開打近2年,打到營建署至今不敢公告許厝港濕地範圍,要求地方政府自行溝通解決,地方政府也只想拉著村民與鳥會背書,同意放棄圳頭股濕地區域的劃設。
今年候鳥又來,牠們不會參與政府會議,也不懂人間的利益算計,牠們只是很誠實的用生命,表達對環境的沈默抗議,當千里飛行再也沒有可以越冬棲息的棲地,唯一面對之道,就是滅絕消失。
蛋蛋戰爭,在台灣各地進行著,那種毀壞環境的土地開發,將工業區的利益牽連美其名為荷包蛋,已經充斥在生活環境周遭,大城濕地要煎中國荷包蛋,許厝港濕地要煎航空城荷包蛋,甚至離島金門也準備煎跨海荷包蛋,台灣到處在煎蛋,造成的是生態先亡,接續的人類嚐不到鮮美蛋汁,卻得面對工業毒果。
許厝港濕地上,圳頭股的蛋蛋保衛戰持續進行中,捍衛環境生態的農民與保育人士,保衛得很艱辛,因為對抗的是一個善於煎蛋、只想開發的政府。
許厝港的桃園紅海,已經讓海岸變色,一旦圳頭股再度淪陷,濕地名存實亡,台灣西岸濕地環境,又多了一處僅於懷念的歷史遺蹟。
※本文轉載自作者部落格「漂浪‧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