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卡森博士,在1962年寫下《寂靜的春天》一書,希望喚醒世人對農藥的重視,如今春天回來了嗎?在鄉間、在閒置的空地上,我們經常看到枯黃的草地,這些野草,為什麼遭到這樣的對待?它們有姓名,還是昆蟲的生態樂園,但是對農民來說,卻是害蟲的滋生地。在習慣使用除草劑的今天,我們忽視掉了哪些東西?
為了生存,雜草展現無比堅韌的生命力,只是一遇上除草劑,再強的生命,也束手無策。為了作物長得好、長得多,加上省時省力的考量下,農人依賴除草劑。根據2011年的統計,全台除草劑銷售量有14,555公噸,占了總農藥的39%,前三名分別是固殺草、嘉磷塞和巴拉刈。除草劑雖然替農人解決了問題,然而它對環境生態造成的衝擊,卻很少人重視。
來到鄉間,道路旁、排水溝的枯黃身影,曾經也有生命、也有名字。在除草劑的戕害下,一些台灣原生種野草,例如以往常在水田見到的田字草、大葉石龍尾和只在台中少量分布的大安水簑衣,都面臨絕跡的威脅。
它們的消失,看似無關緊要,這都源自於我們對野草的認識不夠,不知道它的消失,會有什麼影響?像以前農民很討厭的水稗,學術研究發現,它會促使水稻產生一種相剋物質,這種相剋物質充斥在稻穀內,小白鼠吃下去,可以增加抗氧化能力。
中華民國雜草學會秘書長黃文達表示,過去人們對雜草的定義,是長在不該長的地方,就叫作雜草,這個定義隨著人類價值觀改變,有了新的解讀。他認為,每種雜草在生物多樣性裡,都有它的角色。
為了見證雜草的好處,我們來到台中世豐果園,一月初梅花盛開,白花綠地和周遭地表光禿的果園相比,世豐果園就像是鋪上長毛地毯般柔軟,這些草正好替地表做了保濕和保溫。
隨處在果園一站,就有四五種以上的野草,它們是讓果實有豐富口感的祕密武器,果園主人林世豐說,這些野草替他固定了許多微量元素,當作物的根系和草的根系相互作用時,就能讓果實風味更好。
一旦雜草過於茂盛,影響到農務工作,林世豐會拿出自製的壓草工具來因應,被壓下的草在土壤中腐爛,最後化作養分重回土壤,生生不息的力量,讓土壤越來越肥沃,孕育出豐富的生態,也讓林世豐不必擔心蟲害問題。
過去農民擔心雜草容易衍生病蟲害,林世豐則有不同的看法。他說,壓草反倒能抑制病菌,如果把草除得精光,病菌透過雨的飛濺或空氣中孢子傳播,反而會讓果樹生病。
2012年6月的一場豪雨,隔壁果園沒有草的保護造成沖刷,世豐果園的雜草則是牢牢地抓住水土,讓林世豐更加堅信野草的力量。
當重視環境的觀念慢慢滋長,宜蘭有一群年輕人,也加入不用除草劑的行列,這一群新生代農夫,創立了「宜蘭小田田」,不會也不敢使用農藥,他們在網路上號召朋友來除草,用人海戰術來解決惱人的野草難題,身體力行下才知道,為什麼農民會這麼習慣使用除草劑。
他們還找來在地農友,想好好認識野草朋友,瞭解它們的特性,像是常見的水丁香、有著五條筋的五筋草、有著蔓生節點的外來種野草。透過在地人的解說,了解哪種草該除?哪種草可以與它們共同生活,也更了解野草與農村生活的關聯。
當農村對除草劑議題逐漸重視,有人卻發現,以往只在田間使用的除草劑,正在往住宅區蔓延,讓閒置的空地,變成一塊塊枯黃的草地。
六年前,張小姐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環境,搬來宜蘭,美好回憶還留在腦海,現在卻是到處都在噴除草劑,空氣瀰漫著除草劑的臭味,讓她很憂心。於是一群社區媽媽自發性地募資,雇請工人來割草,有的媽媽乾脆自己彎下腰,雖然拔得腰痠背痛,還是改變不了她們的決心。
但是她們知道,雇工割草或自己拔草,無法根本解決問題,必須從公部門開始,於是她們四處陳情,想把除草劑趕出住宅區。依照「農藥使用及農產品農藥殘留抽驗辦法」,除草劑必須按照標示使用方法及範圍來施灑,一旦違反農藥管理法,將處以一萬五千元到十五萬元的罰責,過去卻很少有民眾因此被開出罰單。為了避免一開始反彈過大,宜蘭縣政府從非農業區開始推動禁用除草劑,要求公部門用人工割草的方式;私人單位則是嚴格執法,接著將一步步拓展到農業區。
2012年底,千里步道協會和宜蘭社大、羅東社大等民間團體及宜蘭縣政府,合作推出示範道路,希望合作打造沒有除草劑的自然步道。另外在黃文達看來,雜草管理除了用藥之外,還有覆蓋、草生栽培、動物防治、人工割草等方式,都可以達到管理的目的。
當我們從人類便利的角度出發,人與草之間就只有戰爭。試著理解野草的世界,就會發現,它,其實不是敵人。
採訪側記:
觀察野草野花並不難,只要你低下頭、蹲下腰。小小花草的美麗會讓你驚嘆不已,自古以來,人對草的態度充滿矛盾,一方面又佩服小草的堅韌生命力,成為許多人勵志的典範,一方面又擔心作物受到影響,或許下次再看到雜草,先不要急著除之而後快,仔細想想,它的存在會帶來哪些好處?它真的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嗎?不要馬上就使用除草劑,就會知道留下一片綠意,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