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馴養家豬，已經超過一萬年的歷史，牠們把殘羹剩菜，田間的農業副產品，轉換成農民的財富。隨著養豬產業走向現代化，廚餘養豬，被認為可能成為防疫缺口。台灣每年回收的廚餘，高達55萬公噸，其中有62%，都成為豬的大餐。廚餘不養豬之後，該送往哪裡？台灣的黑豬產業，會不會隨著禁令，漸漸消失？
把一桶桶廚餘，倒進蒸煮設施，一旁的鍋爐，不斷將熱能送到蒸煮槽，一邊加熱，一邊攪拌，廚餘慢慢沸騰，冒出陣陣白煙。屏東的廚餘養豬戶黃幹雄，每天帶著兩個兒子一同工作，他們不只收餐廳的廚餘，超商、麵包店的下架商品，通通原封不動來到這裡。日復一日處理廚餘、剩食，看著大量食物被丟棄，他十分感慨。
蒸煮一小時後的廚餘，靜置冷卻，再透過管線輸送到豬舍，就成了黑豬的大餐。為了減少蒸煮廚餘的異味，同時確保能達到標準溫度，近年來，他們不斷翻新設備。隨著中國非洲豬瘟疫情升溫，廚餘養豬戶卻成了眾矢之的。
2018年12月，雲林縣率先宣布全面禁用廚餘，即使有合格蒸煮設備的養豬場，也必須停用。嘉義、金門、花蓮、台東四縣，也陸續跟進禁用廚餘。
過去養豬戶和餐飲業者，多半是採合作互惠的方式，養豬戶可以免費取得廚餘，餐飲業者也不用多付一筆清運費用。現在，廚餘處理費用不斷上漲，就算餐飲業者願意花錢，還不見得找得到人收。在花蓮，甚至出現商家將廚餘任意棄置在下水道的亂象。習慣使用廚餘飼養本土黑豬的農民，生計也受到衝擊。
2019年1月，農委會表示，一旦台灣發生非洲豬瘟疫情，才會全面停止廚餘養豬，同時要求所有廚餘養豬戶，必須在一週內取得再利用檢核。中央、地方對於廚餘的處理態度不同調，打亂了廚餘再利用的流向，也讓廚餘養豬戶們感到無奈。
上百位廚餘養豬戶，聚集在新竹縣政府，環保局人員努力解釋要如何上網申報，才能通過再利用檢核。對這些上了年紀的農民來說，仍然充滿疑慮。
廚餘的再利用，分為兩種管道，具一定規模的餐飲業產生的廚餘和剩食，屬於事業廢棄物，需要送到有事業廢棄物再利用許可的大型養豬場處理。小吃店、攤販和家戶所產生的廚餘，則屬於一般廢棄物，以往不需特別申報，收取這些廚餘的，也多是規模較小的養豬戶。為了協助這些小養豬戶通過再利用檢核，環保單位簡化申報流程，要求農民每天必須透過通訊軟體，回傳蒸煮廚餘的照片。
農委會也提出離牧和轉用飼料補助，供農民申請。新竹縣原本有218家養豬戶，目前已經有1/3選擇轉用飼料。截至2019年3月，全台取得廚餘再利用許可的養豬戶為746場，領取廚餘轉用飼料補助的，總計有977場，另外也有41場選擇申請離牧補助，126場暫停飼養。
天色漸暗，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新竹縣寶山鄉的街道上，家家戶戶把垃圾和廚餘拿到門外，交給清潔隊員。寶山鄉是新竹縣內垃圾減量的模範生，透過宣導，請民眾不要把可再利用的廚餘和資源回收物，丟進一般垃圾，幾年來，鄉內每天的垃圾量已經減半。
不過，新竹縣內的廚餘廠正在整修，預計2019年7月才能啟用。目前清潔隊收來的廚餘，還是必須請廚餘養豬戶協助去化。如果連養豬戶都處理不了時，就只能送到焚化爐。新竹縣環保局長羅仕臣表示，在廚餘廠整修期間，每天垃圾量增加大約一、二十噸，他們判斷多出來的垃圾量，就來自廚餘。
對於像新竹縣這樣，垃圾處理能量原本就不足的縣市來說，垃圾危機可說是一觸即發。清潔隊除了不斷宣導民眾瀝乾廚餘的水分，盡量做到廚餘減量，許多縣市也正在規劃、新建堆肥處理場。
考量廚餘去化的困境，農委會表示，一旦非洲豬瘟疫情發生，將視疫情爆發的型態，來評估是區域性禁用廚餘，或全國禁用。如果疫情沒有繼續蔓延，再考慮恢復廚餘養豬。
飼養黑豬的農民，已經陸續減少飼養規模。下游的肉豬場養得越來越少，上游的種豬場，出現小豬滯銷情形。養到四個月大的小黑豬，豬農俗稱為「胚仔」或「架子豬」，這時候的小豬是餵食飼料。賣到肉豬場之後，才改餵廚餘，飼養一年，再進到肉品市場。
為了調節產銷，農委會補助種豬業者淘汰種母豬。根據農委會統計，總共淘汰了3000頭黑豬的種母豬、一萬頭小豬，雖然穩住了豬價，產業規模卻已經萎縮。學者擔憂，黑豬產業的萎縮，會讓具有在地特色的珍貴本土豬種，漸漸流失。
面對非洲豬瘟防疫所引發的禁用廚餘爭議，黑豬業者認為，將廚餘集中到合格的廚餘養豬戶，相關單位也可以藉機把廚餘和剩食，做更細緻的分類與管理，不僅可以讓資源循環利用，也能避免廚餘流入其他管道，衍生環保問題。
今年3月，受邀來台參與非洲豬瘟國際研討會的英國獸醫學者，也是曾協助聯合國糧農組織FAO分析疫情的Dirk Pfeiffer，對於是否禁止廚餘養豬，建議應該同時考量環保與資源的永續利用。曾經對廚餘養豬實施嚴格禁令的歐盟，如今也開始探討廚餘和剩食再利用於畜牧業的可能性。
防疫、資源循環再利用、保存在地特色畜產，這些價值不應該是零和遊戲，需要找出最佳平衡。不管黑豬、白豬，都是大家共同守護的台灣豬。
※ 本文轉載自 公視《我們的島》節目—【尋味台灣黑豬】
04/08（一） 22：00首播
04/13（六） 11：0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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