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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部落,也給「杉林永久屋」一個機會

2009年10月15日
作者:孫窮理(苦勞網特約記者)

杉林國中旁邊有塊台糖的地,那是那瑪夏人每次經過一定都會想如果在這裡住有多好的地方。

達努巴克《2009/09/07行政院八八重建報第二期》

其實,杉林的「月眉農場」是一塊很好的地方;從旗山或者從美濃上去,一片望不著邊際的肥沃而平坦的台地,特別是沿著台21線繼續往上走,看到甲仙、小林滿目瘡痍的災後景象,在這裡,陽光灑下來,四周的果樹迎風搖擺,寧靜而溫暖的感覺,像個世外桃源;這裡總面積有184公頃,風災後,慈濟打算用其中 50幾公頃,興建千戶以上的「永久屋」,提供給災民居住。

地是台糖的,拿出來蓋房子,沒有太大的問題,而根據營建署城鄉分署災後對高雄縣永久住宅地點的安全會勘報告,除了小林村部份居民選定的「五里埔」之 外,目前為止,整個高雄縣,也還只有這裡,已經被評定為「適宜」的地方;這裡,距離旗山、美濃都近,到了美濃,國道10號高速公路直通高雄,別的地方先不 提,起碼對那瑪夏的族人來說,這裡是出入部落的必經之地,比起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通的那個「家」來說,實在方便太多了。

更多的「利多」也不斷地釋出,郭董保價收購的有機農業計劃不 用提了,目前原民會也在規劃,如果未來原住民鄉進駐杉林,可以在原住民保留地,乃至行政區劃上作調整,搬到這裡的族人,不會失去原住民的身份和土地;至於土地所有權,「以地易地」可能會有問題,但是如果未來山上的土地被徵收,也有機會用徵收的錢來買下這塊地,變成永久的居所。

從一個漢人,特別是一個都市人的角度,說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到現在還有那麼多族人不願意接受這個計劃...嗯嗯,我換句話說好了,住在都市的漢人啊,想想看,為什麼條件都這麼好了,部落的族人還想要回到那「危險」的家去呢?

一定是有很強很強的原因,很強很強的動機,讓他們想要回去吧!

我先來說「危險」這件事好了,這一段時間,傳遞出大量族人想要回到原居地的願望,這當然是一個事實,但是,對於不大清楚「山上」發生了則麼事情的人來說,可能造成一個印象,那就是,不管山上有多危險,他們都要回去。

這當然是不對的,首先,「山上都是危險的」,這是不對的,原民會的初勘報告出爐,有一些部落被認為是安全無虞的,而一些地方是經過補強之後,仍然是可以住的;另外,族人們也沒有硬是要回到危險的地方,事實上,原民會到營區公佈初堪報告的時候,有更多被判定為「安全」的部落大聲喊冤,要原民會再去做仔細的勘察,沒有人要住在危險的地方。

在仁美營區,一個部落的朋友問我,「什麼是原住民?有了耶穌、有了祖靈,就是原住民了嗎?」我想了很久,「民族」是可以透過主觀的意識去創造出來 的,但是,原住民族之存在並不是主觀的產物,他們是附著在「土地」上,從這個土地長出他們的營生方式與文化;而原住民的土地,與漢人的「土地」觀念,又有很大的不同,部落因漁獵與農耕的生產需求,是在一定的領域不斷遷移著的,所以這裡所謂的「土地」,並不是每一個人、每一塊地的「所有權」;它首先是集體 的,然後,是移動著的,部落移動的區域,形成了「傳統領域」。

在這個條件下,在「傳統領域」裡,原住民部落的存在狀態,與漢人,特別是現代資本主義邏輯下「飽和」利用土地狀況不同,在這樣的文化裡,與「自然」取得平衡的原住民生存方式,本來就不會對自然造成破壞。

「證嚴法師認為應該讓山林、大地回歸大自然,恢復生息,希望政府能輔導原住民回到平地,慈濟也會與原民鄉長溝通,希望共同守護山林。(出處)」把原住民遷下山就可以保護山林,這種想法,已經暗示了原住民是破壞山林的元兇,這種想法不但是錯的,而且無助於我們把問題找出來

常想改變別人不自我修正,就會造成心靈失調。

證嚴法師

老實說,「想改變別人」這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在創造了那麼多誘因之後,那瑪夏還有那麼多人,不放棄「要住在有祖靈的地方」。

8月底,在旗山我第一次遇到桃源鄉的伊斯坦大‧貝雅夫的時候,他跟我說「那些想要下山、不想做原住民的,就下去,沒有關係,留下我們想做原住民的人待在這裡」,身材不算高大,但體格精壯的漢子,眼睛裡閃著光芒。從他身上,我看到部落文化傳承的力量和困境。

有沒有可能,我們來創造一些條件?

福要自己去造,不要去求。

證嚴法師

讓部落大家一起,不要一個一個地分散,去尋找、去找到自己家園重建的機會,這裏面有一些事情,是很重要的,要督促政府,和原住民一起,去做出大家都 可以接受的勘災報告,保括原居地和未來可能的遷村地點的安全評估、讓族人可以聚在一起,花更長的時間討論,自己的部落需要怎樣的重建、自己的文化可以如何的存續、生活要如何維持?

也許有一天(不是現在),部落的族人可以牽著手,一起回到「有祖靈的地方」,而不至於山上一塊、山下一塊,讓友愛的人相互仇恨;也說不定有一天(不 是現在)族人們引導著祖靈,真的來到杉林,這一塊本是閩客交融流著奶與蜜之地,重新建立一個他們自己的家園;如果照著現在這麼下去,不只部落要被拆散,「杉林永久屋」的想法,也將跟著失敗,這不會對任何人有好處。

無論有心或無心之過,皆須懺悔。

證嚴法師

答案其實很簡單,不是現在,事緩則圓。到目前為止,其實我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麼急,要讓族人在這種狀況下,決定一個「永久」的居所,是慈濟,或者是 高雄縣政府還是中央政府;不過,也許那都不是那麼重要了,現在的事情很簡單,放手,只要放手,蓋「中繼屋」吧,不要那麼快處理產權問題,也許讓族人在杉林有個三、五年,或者一、兩年的安居,讓「杉林永久屋」的規則底定,不要有那麼多的變數和計劃,讓大家可以看到;讓山上的路通了、讓大家確實知道也能接受原 來的地、未來可能的地的安全狀況,以及如何重建,也給大家時間討論,讓「回山上」和「留在杉林」都可以同時變成「可選擇」的選項。

軍營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對部落來說,是一個讓眼前困境解套的機會,對「杉林永久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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