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上台塑的女人》之18:示威 | 環境資訊中心
《卯上台塑的女人》

《卯上台塑的女人》之18:示威

2010年02月26日
作者:黛安威爾森(Diane Wilson)

我現在清楚兩件事,第一是有些人連你映在人行道的影子都瞧不起,你就要讓他們一直猜不透你。第二件事就是,今日事今日畢,因為明日就太遲了。唐娜蘇告訴瓦利(就是那個她說她寧願下地獄,也不要再和他講話的人),說我們準備要跟王董事長示威。那麼,瓦利既然拿人的錢來當抓耙仔,我就只剩半天時間來弄示威許可,本來應該有一星期的。

我先去找了拉瓦卡港鎮的副鎮長,他的臉很白又很冷淡,他的眼睛就像拉瓦卡灣海底泥中的比目魚般往上注視。他沒幫上什麼忙,答案簡潔又直接,說的話像「我完全不知道」或是「你最好去找別人商量」。我問他:「喔,那要找誰?」他說:「我完全不知道。」

我才出了副鎮長辦公室,唐娜蘇就堵到我,跟我說瓦利知道消息的事。我說:「噢,那台塑馬上就知道了。」

所以我必須比副鎮長、比瓦利更快行動,而沒有人比瓦利行動得更迅速。德州公園暨野生漁獵條例要發布之前,他總能趕上最後一秒去申訴這法令違法,世上的漁夫沒一個快得過他。而我的示威許可連白紙黑字也說不上呢。

數小時後,離開地方政府律師事務所和那兩位灰眼律師之後,我還是連張紙也沒拿到,只有幾句含糊的「好吧,但你最好讓你的人待在停車場後面,別踏上燈塔周邊的路,因為如果你們站在路上,就會礙到燈塔訪客的路權,然後你們就會被逮捕。」

瓦利已經扺達漁屋。他甚至沒等我從貨車出來,他越過馬路,拳頭砰地一聲打在引擎蓋上。「妳不能這麼做!」他叫嚷著,「這......這太瘋狂了!妳以為妳是誰啊?居然敢示威抗議!」

「哼,你以為我們這國家怎麼來的啊?你以為是撒嬌說『拜託』就可以了,是不是?該死,才不是!這地方可是有好長一串的反抗史,我可是正港的美國人。」

瓦利把臉壓近車窗,我可以看到他的脖子流著汗,他的頭皮因為對我喊叫都泛紅汗濕。「妳知道妳會看起來多蠢嗎!示威!要在哪?妳是想用示威擋住所有想進工廠的車子嗎?因為那一定會有的。很多的車子!很多!大家想要董事長。他們喜歡他來這裡!」

然後瓦利把手擱到腦後。「好啦!妳都已經做了!你讓我沒退路了,這下可不是我的錯了。如果漁民不支持你的話,別怪我。」他穿著燙得筆挺的卡其褲急急轉身,衝過馬路然後駛離鎮上。

我不知道瓦利離開鎮後做了什麼。不管他做了什麼,我光是打電話和找示威人手就夠忙的了。在之間的空檔,我開車去我媽家接小孩,完全沒問她要不要去示威。我知道少問為妙。

我在西部汽車生活用品店停下車,去買佈告板和麥克筆,進去時,背上背著一個孩子,手裡牽著另一個。為了節省支出,老闆關了空調,店門大開著,坐在椅子上,椅背靠著牆,前端椅腳高蹺著。老闆的頭髮幾乎和我的一樣黑,不過是直髮而且很服貼,像是畫上去的。

他問道:「你想要什麼花?」

我說:「要花幹嘛?」

他說:「你不是快要辦葬禮了嗎?」

「哦,大家慢慢等吧。」我說道,繞著一牆蒙塵的箱子堆,裡頭的商品灰塵更多。我挑了幾支麥克筆、一盒給孩子們的千色樂彩色筆、還有店裡所有的佈告板。

回到漁屋,我開始煮咖啡,把五六個蝦箱倒過來堆在門口,好讓孩子們出不去。唐娜蘇在她家和漁屋間來來去去,有回帶了一袋美奶滋三明治來,另一回帶了壺冰茶。然後她爬跨過箱子(還穿著橡膠鞋,雖然她回家好幾次了),拖出一條濕抹布把孩子們擦乾淨。大概在擦了五次之後,她轉過身來看著我。「你弄到多少人了?」

「四、五個。還有那些孩子。每個都去的話,我想我們就有十來個人了。雖然還要看情況啦,看孩子的心情怎樣,看幾個孩子要換尿布。」

「叫商務局那個女的也去。她不是有興趣嗎?不是還來這裡跟你講那一堆噁心事嗎?」

「賴瑞羅賓森一直跟她說些垃圾話,說她會惹上麻煩,還說如果她那麼想參加的話,他可以想辦法讓她去見王董事長。」

我真的不介意。十個人或是一個人,我都沒差。不管怎樣,我都要去示威,因為眼前的道路再純潔、清楚不過了。

示威活動的五小時前,瓦利又來了,人還沒死,靈魂已經死了。他衝向漁屋,當他因為那堆蝦箱而進不了門時,他往前倚,向我揮舞著一張紙。

「好了!做你想做的吧!儘管去吧......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是我們的錯!這張紙解決了所有事!」

我在電話前抬頭瞥他,「那是什麼?」

「這是一張免責聲明。台塑用書面告訴員工,妳那瘋狂腦袋,他們一根毛也不能傷。所以你就儘管去做吧,不用管後果怎樣。法律知道出了事誰該負責。」

「瓦利......」

「沒關係,沒關係。」他說著,手緊抓著那紙,高高地舉在頭上。如果我用火柴碰了下那張紙,瓦利的努力可就會成了一團灰呢。然後瓦利衝出漁屋,離開時在街上叫嚷著一些話。

一小時後我才知道瓦利在嚷什麼。什麼報應啦,啟示錄裡的黑暗角落啦。道格林區打了電話來,說才沒有什麼黑暗角落,只是停車場的一個角落。他們已經用警方的黃色警戒線圈出一塊地給我們這些示威者,緊臨著宴客廳,所有事都會在那裡進行。我不能靠得更近。

我說:「我以為律師說,我不能踏上停車場一步。」

「噢,你知道的,律師嘛。他們什麼事總要按規定來。是我們想幫妳,黛安。我們已經清出一小塊地,你們想怎樣示威抗議就盡量去做吧。」

我完全不信。花豹身上的花色不會一夜之間就改變,道格林區也不會。雖然心裡很懷疑,可是除了往前走,也沒別的法子。我想,我很快就會發現他有沒有劃出那塊地。(明日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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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載自蠻野心足生態協會出版之《卯上台塑的女人》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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