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紀過了,高山農業成了一筆牽扯不清的爛帳,其中更涉及數十萬人的生計。如何找到折衷方法,兼顧國土復育以及農民生計,各方都在努力。
一杯高山茶,一碟可口的高麗菜,一顆顆甜蜜的水蜜桃、甜柿,這些民眾日常輕易可買得到,並視為享受的產品,是來自海拔800公尺以上的農園,價格不斐,背後付出的環境代價更是驚人。
高山農業的問題
中部山上遍植高冷蔬菜,裸露的表土,讓人難免將土石流崩塌聯想在一塊。高山農業牽涉種植坡度、作物(淺根蔬果)、農法(慣性農法施用大量化肥農藥)以及土地承載總量與管理問題,長久以來缺乏社會對話,再加上歷年幾次豪大雨沖刷造成土石流災情,高山農業難卸其責。
高山農業的三大作物,包括溫帶果樹、高山茶及高冷蔬菜,其中尤以高冷蔬菜獲利最豐、投資報酬最迅速,卻也是水土保持及生態環境最致命的殺手。原因在於蔬菜的整地工作頻繁,每次翻耕都增加了暴雨沖刷所造成表土大量流失的機率。
此外,高山農業使用大量的農藥與化學肥料,這些化學成分隨著水源滲入到地底下,不但破壞土地肥力,影響水源,也有土地切割效應造成塌陷。
高山農業歷史根結
從歷史角度切入,1950年代國民政府遷台後,積極建設台灣,其中更為了中部橫貫公路的興建,提供給開路工人所需的糧食、物資,號召退役榮民進入山區開闢耕地。1957年,在梨山地區成立福壽山高山農場,之後陸續在中橫沿線成立了西寶、見晴(後改名清境)、武陵農場,稱為四大高山農場。
理想上,隨著時間演進,這些農場提供榮民庇護之地的功能,也應隨著農民經濟能力改善,他們的子女就有能力下山生活,而功成身退。但是高山水果、高冷蔬菜的高利潤,反而吸引了更多人上山。
中橫開闢完成,另有一批響應政府農業上山,跟林務局租地造林的林農,目的原先是為了造林,但難敵溫帶水果的高獲利誘惑,而有擴墾、超限利用的情況;1969年政府實施濫墾清理計畫,要求林農只能從事造林,墾地種植的果樹,不能再增植或補植,不過違法濫墾始終存在。
高山農業的好景氣,使得山上土地水高船漲,原來不該用來買賣的原住民保留地,也跟著轉手到平地人、財團手中,以租借50年的方式或抵押債權的方式取得土地長期使用權。全台數十萬公頃的原住民保留地,約有4.5萬公頃已開發為農業用地,其中不乏濫墾、超限利用。高山蔬菜與作物,在犧牲環境下帶來的經濟效益,實屬難以計算。
為高山農業解套
半世紀過了,高山農業成了一筆牽扯不清的爛帳,其中更涉及數十萬人的生計。面對這個複雜難解的問題,並不是一個法案就能立即解決,歷史因素不能不顧及,如何找到折衷方法,兼顧國土復育以及農民生計,各方都在努力。
為了解決租地濫墾的問題,農委會林試所嘗試找出折衷的方法,藉由混農林業實務,鼓勵農民種植高經濟價值的林木,在林木成長的過程,則於樹旁種植農業作物,增加收入來源,等到樹木成林,林農就能從植樹本身獲得收入。
此計畫目前還在實驗階段,不過卻招致諸多質疑。環保團體認為,台灣所謂的宜林地,坡度過陡,不適合務農;另外,既有農業行為誘惑大,恐怕會有掛羊頭賣狗肉的行為,達不到造林的目的。
另一方面,為了減少化學資材帶來的生態破壞,幾座國家公園也結合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陸續推出園區內產業轉型計畫。先是太魯閣國家公園的西寶農場,輔導農民改種有機、多樣化的蔬果,加強水土保持,進一步朝向體驗旅遊、環境教育場域;不擴大耕地,也不容許新增的農業行為。玉山國家公園也跟進,輔導東埔一鄰改用有機農法。
等待農業下山
這些努力或許能改變高山農業些許面貌,但問到,高山農業何時下山?只有沉默以對了。除了行政院退輔會認真執行退耕還林的政策外,林班地、原保地濫墾、超限利用,根本管不了。
高山農業創造的經濟效益,讓既得利益者不肯下山,而這些環境成本每年持續轉嫁在高山道路坍方、高山就業人口的生命財產安全上。2004年七二風災重創台灣高山,面對滿目瘡痍的國土,農業下山、國土復育引起社會大眾關注。
10年過去了,台灣社會繼續喝著高山茶,選購尖頭甜脆的高麗菜,還有水蜜桃和甜柿,只是全民埋單的環境成本,又該如何支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