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追蹤製作「招潮蟹」保育系列單元時,面臨的另一個議題――紅樹林對棲地的影響。這個被大量討論的話題,有一個絕對答案,製作此一單元是希望推動「因地制宜」的觀念,同時也因為接到不少觀眾投書提到在紅樹林裡釣招潮蟹,我們實地走訪,果真發現這個事實,而這種親子假日一起「拿釣竿釣螃蟹」的現象,難道是保留紅樹林之後留給下一代的觀念嗎?
星期假日,新竹新豐紅樹林遊憩區裡人聲鼎沸,這是台灣分部最北的紅樹科水筆仔和海茄苳混生林分部最北的地方,占地8.5公頃的地方也是親子遊憩的天堂。
從民眾攜家帶眷製作釣具,到大家一起釣螃蟹,這片紅樹林混生林區,有著異於一般生態遊樂區的場景:涼亭裡,一字排開是一根根釣竿。
「媽媽,又釣一隻囉!弟弟那隻紅色的不吃肉肉,要釣白色的。」帶著孩子垂釣的家長是這麼教孩子的,和不遠處「為維護自然生態資源,招潮蟹、彈塗魚切勿捕捉」的告示形成強烈諷刺。
我們見到家長示範如何垂釣,孩子有樣學樣,親子共同把這些招潮蟹帶回家,新豐的紅樹林混生林的價值,在幾個解說牌和大行看板下,完成「環境教育」。
我們再到列為保育區的八里挖仔尾自然生態保育區,看看他們是怎麼做的。
「大家不要靠近,請輕聲細語,等一下招潮蟹就會出來了。」荒野保護協會解說員林智謀正帶領進行年度環境教學的吉林國小學生,觀察挖仔尾紅樹林保護區裡的生物。這個1986年設立為自然保護區的紅樹林,每天有志工負責撿垃圾,維持環境的乾淨。
「我每天都要來這裡撿垃圾,這邊至少5大袋,因為紅樹林底下都會有伴隨潮水來的垃圾保麗龍,這些要定期清理。」負責棧道附近紅樹林清除工作的劉小姐說。
八里挖仔尾的紅樹林能這麼管理,新豐的紅樹林為什麼不能?
「我們自1950年到2003年間代管新豐的紅樹林,並成功復育紅樹林,因為是復育成功,當初不堅持是保育區,而這塊地面積只有8.5公頃,也不太符合一般認定保育區該10公頃以上的面積,所以對於民眾的行為,我們無法可管啊,找不出哪一條法律。」主管機關之一的新竹縣政府這麼答覆。這塊地2004年歸還林務局後,就呈現所有權移轉,權責尚未協調分工,經費不足,保育工作看似空轉的窘境。
時間:2006年3月12日 地點:彰化,芳苑
「1、2、3、4、5……」
「你拔了幾根?」記者問。
「我拔了35根」參與植樹節移除彰化芳苑潮間帶拔除紅樹林幼苗活動的學生說。
發起人鳥類生態學博士蔡嘉陽說,在彰化海岸,原先並沒有紅樹林的存在,是人為種植,讓這一片自然海岸,布滿綠油油的水筆仔,美麗的紅樹林曾被塑造成保護海岸不可或缺的植物,但他卻發現,紅樹林是破壞中部海域生態的禍首。
2003年「我們的島」節目紀錄了水利署第四河川局在彰化栽種紅樹林的過程:
「我們要推廣栽種這種原生植物。」當時第四河川局官員這麼說,而水利署在21年前就在進行紅樹林水筆仔栽種工作。對照於4年前的畫面,您可以看見2003當時栽種的地點,現在紅樹林成長的狀況。
「在潮間帶能夠種植的數種不多,對於種了以後會不會造成生態影響我們也不了解,以後會找相關單位來評估。」南投林管處作業課長藍其安坦承,營造保安林過程中選樹種的問題。
紅樹林的名稱來自於紅樹科植物體內含有大量的單寧,因木材呈現紅色,因此稱為紅樹。「以目前文獻上證據顯示,原生的紅樹林僅在高雄港和基隆港,但這兩塊地區的紅樹林早已因開港而消失蹤影。一般來說北部的紅樹林樹種以水筆仔為主,南部是以海茄冬為首,嘉義以南是台灣早期的紅樹林的分布中心。」特有生物研究中心副研究員薛美莉說。
新竹新豐紅樹林混生林大約是1800年左右由中國引進。光復後,許多單位大量在海濱栽植紅樹林,目前台灣的紅樹林多分布於西部海岸各河口地區,例如淡水河、中港溪、朴子溪、大鵬灣等。
紅樹林的優點可以過濾水質,保護海岸,早期它的樹幹還可以當作薪柴使用」而紅樹林之所以如此受重視,主要是由淡水竹圍紅樹林保育說起。1979年台北縣政府希望用竹圍這塊地蓋國民住宅,而保育人士認為紅樹林是我們的國寶,是很重要的生態系,不該開發,經過長期的論戰後保留下來。也從此建立「紅樹林保育觀念」。並成為濕地相關研究的重要樹種,1998年台灣更舉辦國際性紅樹林研討會,展現對紅樹林的重視。
紅樹林到底對生物有什麼影響?究竟該保存或是移除?誰又有權決定紅樹林的生與死,是近年生態界頗為爭議的話題。
在學者施習德的研究計畫案裡,把淡水竹圍紅樹林和台灣特有種台灣招潮蟹生態環境影響列為重點,這塊區域的紅樹林,曾經是保育觀念的指標,但生長在這塊區域裡的台灣招潮蟹,在適合生存的高灘地變成紅樹林最愛的泥灘地之後,會產生何麼變化。
擔任台北市野鳥學會研究組長的阮錦松,觀察保育紅樹林後,鳥況的變化時,也不樂觀。但是所有的觀察和推論都需要科學研究數據作為佐證。
中研院學者分別在新竹香山濕地和社子島南岸進行紅樹林疏伐試驗研究:
「香山濕地的紅樹林是人為栽種的,我們把現有的區域再分成兩區觀察,一區保留現況、一區進行疏伐動作,目前研究進行一年,初步的發現是紅樹林疏伐過後的那區,台灣特有種台灣招潮蟹的數量有增加,至於對其他底棲生物的影響,因為時間軸不夠長,目前還看不出來。」中研院生物多樣性研究中心研究助理王芳琳說。
誰該判紅樹林死刑,目前還是沒有一定的答案,也很難有「一致」的結果。但我們看到高雄典寶溪因為淹水,當地政府剷除河道兩旁原有的紅樹林,改建水泥堤防;好美寮則因為地層下陷,造成大批海茄苳則長期泡水而遭等腳目動物等底棲生物在樹幹鑽孔死亡,而地層下陷的的原因是民眾大量抽取地下水。
「典寶溪的紅樹林不是原罪,我沒有看見建了水泥堤防洪水就減少,但是水泥地附近再也看不見螃蟹等底棲生物。我一直很怕有種種況,大家說好,就一堆人種,說不好就一群人砍,應該要根據棲地經營目的和功能管理。」特有生物研究中心薛美莉說。
紅樹林該不該種?紅樹林該不該疏伐,應該是因地區依特性並在研究基礎下,進行決定,在環境觀點中,現地保留總是被認為最好的方式,但是在人為力量已經過度介入台灣環境的開發現況下「因地制宜,結合學理和實務的佐證,絕對不是一種推託之詞」。
在研究尚未有具體發現之前,我們不主張任何未經思慮的行為繼續干擾決定紅樹林的生與死,也不樂見消極的等待任何的職責確認而放任民眾在紅樹林復育區裡毫無限制的玩樂,假如當初的施作與計畫是人們想出來的,同樣的人類也該有智慧去處理這些似是而非的行為。
採訪後記
「紅樹林該不該保留?」如果你問我,對不起,我沒有答案。我只是想要讓提出保存或是疏伐意見的兩方,說明這些時空背景,而不是給一個要不要的解答。
「我們沒有法令可以管,但是不是該問一下民眾,難道法律沒有規範的事就可以做嗎?教育不應該是這樣的。」紅樹林管轄主管這麼說。我想,教育的事不會只是官方學校家庭單一責任;,但是,當出現似是而非的行為,如攤販在紅樹林區入口兜售釣具「親子集體釣招潮蟹,還把招潮蟹帶回家」的行為接二連三發生,卻又不被糾正時,不是保存紅樹林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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