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的啟示――《寄自野地的明信片》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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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的啟示――《寄自野地的明信片》

2008年03月23日
作者:劉伯樂

高山溪流學美術的我,天生喜愛自然美景,曾經爬山涉水尋找神祕的瀑布;不遠千里捕捉森林裡的紅葉;上到玉山頂峰拍攝岩鷚;下至曾文溪口等待黑面琵鷺……一度以為只有壯麗的山光水色和稀有的飛禽走獸,才是自然生態藝術唯一的題材,偶爾創作出精采的作品感動了日益疏離自然的人們,卻又不自覺地展示出身為藝術家對唯美的狹隘看法,以及生為人類高高在上的優越意識。一頭栽進了追求極致的行列,處處想要能人所不能,就像登上了最高的山,除了寒冷就是枯寂,縱有成就在外,內心反而益形空乏。

直到那一次奇妙的「邂逅」……

在山區林道的轉彎處,我看見一群竹雞正在沙坑上享受日光浴。一般人認為竹雞既不是雞又不是鳥,不具有食用和觀賞價值。這群竹雞大約7隻,蹲踞在沙坑上窩成一團,時而瞇起眼睛怡然自得,時而啁啁細語相互磨蹭。和煦陽光透過扶疏枝葉,斑斑駁駁的光影灑在地上,平俗野鳥在自然環境裡看起來竟是這麼雍容華貴。我不忍心因為攝影的動作或聲響干擾這群竹雞,於是緩緩蹲下趴在地上,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個「人」。

慢慢從身體裡感覺到來自土地裡的溫暖,同時接收到微妙的訊息:金龜子幼蟲在土裡蠕動、地鼠在不遠處翻土、枯葉堆裡有個奇怪的蛾蛹、地衣岩石上有藍色石龍子和冒充枯葉的蝴蝶;地面上禾草子實蠢蠢欲動、草葉上滴滴露水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空氣中聞到了花香、椿象的臭味和腐熟水果的味道,紫蛇目蝶也聞香而來,細細品嚐爛熟的榕果;聽到了青楓翅果翩然落下,和酢漿草彈射果實的聲音;新芽冒出來了、空氣流動著、葉子簌簌飄落、茶蠶蛾大啃大嚼的聲音……

看似安靜祥和的世界,也隱含著令人不安的氣氛。樹林裡枝葉婆娑搖曳,其實是爭奪生存權的殊死戰:攀木蜥蜴正虎視眈眈凝視著蜚蠊;人面蜘蛛滿腹心機,勤奮地葺補牠的羅網;白痣珈蟌著急地捍衛地盤;岩石後面草叢裡,更不時傳來窸窸窣窣,讓人忐忑的聲響……

竹雞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帶頭的緩緩站了起來,依照長幼次序,一隻接著一隻鑽進路旁箭竹林裡。

「一、二、三、四、五、六……」我數了一數,咦,怎麼少了一隻?

第六隻竹雞臨走前在竹林邊緣停了下來,回頭疑惑的望著我,好像聽到牠不耐煩嘀咕著說:「你怎麼還不跟上來?」原來我已經成為牠們的第七隻竹雞。

短暫的天人交會讓我脫胎換骨,彷彿經歷了百萬的年進化淬鍊。只要拿掉人類的優越感,用自然的身心去體會自然,就算是粗暴恐龍,也可以演化成溫馴鳥類。

林道邂逅並沒有留下任何彌足珍貴的生態照片,卻在我心中烙印著至真、至善、至美的生態生命藝術,永遠無法用影像的切片或畫筆描繪取代的。「為學日益;為道日遠」,我們加諸於自然的討論和干涉,常常困惑在專家們艱澀的理論裡,執著於偏執的保護、保育熱潮中,迷失了人之於自然的本性,忘記了人在自然界中所以為人的角色。生物生態保育學者安卓.杜布森從日常居家生活中一再提醒自己:「人的多元化和動、植物的多樣性一樣重要」;亨利‧梭羅也認為:「遠在加州的巨木對我而言,還不如家門前的小草來得有意義。」

在《寄自野地的明信片》裡,我用尋常百姓的眼光,從生活的周遭多看一眼;以野人獻曝的想法,在多元的自然社會裡多想一下,畫畫寫寫只是想告訴喜好自然的人們,毋需遠赴法布爾的家鄉取經,也不用去大峽谷驚嘆,更不用哆嗦著去南北極探索,只要稍加用心顧盼,在我們身旁、腳下,自然也就有無限的驚奇可以追尋。

 馬鞍藤

 

大地是萬物的家
林良(前國語日報董事長、兒童文學作家)

《寄自野地的明信片》作者劉伯樂,大學時學的是繪畫,為了寫生,不知不覺走進了大自然,成為大自然的觀察家。多少年來,他寫寫畫畫,畫畫寫寫,都離不開所關心的大自然。這幾年,因為關心飛禽,開始寫飛禽,畫飛禽,成為畫鳥寫鳥的「奧杜本」(Audubon)。

像劉伯樂這樣幾乎整年在野地、林中、高山、谿谷間遨遊的「徐霞客」,熱愛大自然是必然的,他到處尋訪鳥獸蟲魚的身影、觀察牠們的營生,卻是出自仁慈的關懷,因為大地是萬物的家,鳥獸蟲魚是這個大家庭的成員。

對讀者來說,《寄自野地的明信片》是散文集和風景畫集的結合,沒有那些畫,就等於漏讀了散文的美妙註辭;沒有散文,就讀不到圖畫裡隱藏的作者心聲。散文和繪畫,在這本書裡合而為一。

劉伯樂在《寄自野地的明信片》裡的所作的畫,具有動人的臨場感。他畫的雖然是風景,卻也是「生態畫」。風景畫,畫的是美妙的風景;生態畫,是把生態環境畫得很美妙。生態畫不是畫美景,「淺水平沙」固然可以畫,「殘垣斷壁」也得畫,但得要畫得既生動又具有美感。讀者在這本書裡,可以欣賞到劉伯樂繪畫的手上功夫以及呈現真實情況的功力,獲得看畫的喜悅。

在《寄自野地的明信片》裡的散文,因為要寫在明信片上,所以都精短得像小品文。這是本書的「文學的設計」,劉伯樂本來就很擅長書寫精短而又具有濃濃趣味的小品文,他的散文,內容充實,言之有物,不喜歡讀「無病呻吟」或「有病呻吟」文章的讀者,一定會發現他散文的可愛。

讀《寄自野地的明信片》以前,我只知道「大地是萬物的家」,但是並沒有什麼真切的感受;讀了這本書,才知道大自然是熱熱鬧鬧的、充滿活力的。我很感謝本書的作者:

他為我揭開平日視而不見的世界
他讓我聽到平日聽而不聞的生命喧嘩

 

《寄自野地的明信片》    《寄自野地的明信片

  • 作者:劉伯樂
  • 出版社:遠流 
  • 出版日期:2007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