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枯水期的高屏溪,水量比夏天少了一半以上,可是站在河流出海的地方,還是可以感受到河水裡,隱藏著一種沉靜的力量,放眼望去,河面寬闊、漁船錯落、水鳥飛翔…不過大河的危機,卻也正悄悄發生著,高屏溪在西岸地層累積的地下水,被林園工業區的油污侵占,在東岸海邊堆積的沙灘,受到不明原因大面積侵蝕,高屏溪在走向終點之際,正誠實地向人類提出警示。
如果有一天,你們家的地下水被污染了,魚塭不能再養魚,你該怎麼辦?如果有一天,你們村子旁的海灘消失了,海岸線步步進逼住家,你該怎麼辦?高屏溪出海口兩岸,現在,正同時發生這些警訊,居民的生存危機,也正倒數計時中…
在夜色中、昏黃的燈光下,五、六十個人,手上拿著各種古典樂器,在廟前廣場上,共同練習行進間合奏。這裡,是林園鄉的廣應廟,也是在地居民的信仰中心。長期以來,廣應廟香火鼎盛,一直是人們心裡的依靠。不過,可以安慰人心的神明,卻無法保護林園人的地下水。
高屏溪出海口西岸的聚落,擁有河流長年累積的地下水層,也因此林園養殖漁業興盛,魚塭面積廣達四百多公頃。像森雄阿伯,在林園生活了一輩子。童年,他在高屏溪釣魚抓蝦,十八歲,他在溪畔養魚開魚塭,長久以來,住在河邊的日子,一直很踏實。但是林園工業區出現後,阿伯平靜的生活,開始出現變化。
中油公司設置在林園工業區內的200槽區外,是一道高大的圍牆,剛開始大家根本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後來地下水出了問題,居民才驚覺,原來鄰居就是污染源。地球公民協會的蘇義昌表示,200槽區是中油林園廠製程過程中,保存苯跟甲苯的區域,民國九十年和九十一年,環保署的南區稽查大隊在簡易井中發現,苯與甲苯已經污染地下水。
這樣的結果,第一個受到衝擊的,就是靠地下水養魚的魚塭業者。森雄阿伯說,還沒有污染的時候,居民養魚都很方便,但是後來發現魚莫名奇妙死掉,才知道原來是水出現問題。現在的結果是,森雄阿伯不斷地挖掘新抽水井、換地方取地下水,一個魚塭,竟然有十幾個的抽水井,是林園魚塭的現象。
林園石油化學工業區,面積397公頃,是民國60年代的十大建設之一,也是台灣的石化產業重鎮。走在林園鄉內,無論是漁港、學校,還是街道,到處都可以看到高聳的工廠煙囪。三十年過去,石化業對居民的危害,不只是生理的疾病,更造成心理上的恐懼和自卑。
而在高屏溪東岸的屏東縣新園鄉,還有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新園鄉民吳文育走在海灘上說,以前海岸線很長很平坦,可是現在被侵蝕到後退很多,也變得很陡峭,落差將近十公尺,甚至影響到當地漁民的魚塭邊坡。
在高屏溪出海口的東岸,是屏東縣新園鄉的鹽埔村和共和村。近十年來,這裡的海岸出現嚴重後退現象,有將近兩百公尺的海灘,被海浪沖刷消失。而海岸線後退的原因,目前還沒有具體答案。但是一般來說,早期的原因,是高屏溪過度採砂所致,近期到了民國96年,政府興建鹽埔漁港長堤,造成海流反射波流,加速掏空高屏溪的河口海岸。
在這片海灘旁,有一座小廟─三龍祠,是吳進財老先生一手打理出來的聚會中心。小廟雖小,可是人情味卻特別濃厚,來到這裡,村民可以遠望出海的親人,也可以天南地北閒聊庄頭大小事。
二十年前,吳老先生親手種下榕樹,當年的樹苗,如今是三龍祠的保護傘。陽光從樹葉縫隙裡透出來,高屏溪海口的水波流轉,有如時光的腳步,記載著人跟水的親密關係,可是,現在的三龍祠,卻可能也保不住了。
根據第七河川局的規劃,未來將興建兩到三座淺堤,減緩海浪作用力。只是這個方法,只是治標不治本,因為河海交界處,屬於環境敏感區,變動因素太多,根本不是人為力量可以解決。
站在高屏溪堤防上,遠方是大武山、近處是雙園大橋,眼前的這片水域,是生態最豐富,但也是受創最深的出海口。河流反映人心!林園這一邊,地下水出問題,新園那一邊,沙灘不見了,高屏溪兩岸的居民,失去了健康安全的環境條件,和生活在水邊的簡單幸福。
側記
地下水層被污染,沒有人出面解決,拖延到現在,荒廢的魚塭越來越多,村子的居民越來越少。海岸線不斷往後退,預計明年興建的淺堤,可以稍微減緩海沙流失,可是最終的辦法,是海潮和河水必須達到平衡。高屏溪出海口,是河水與海水交會、淡水與鹹水交融的敏感區,在這個象徵和解的地方,卻出現了人為造成的失控狀況,也許我們無法馬上解決,可是卻應該要重新思考,該如何阻止情況繼續惡化,讓人與河流之間的和解,也可以在這個時候邁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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