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負兩度C自從放映後,即引起許多的討論,對全球暖化此一攸關人類未來的議題而言,討論代表一種關心,也是此片欲喚起的意識。但在日常生活的討論之餘,我們也看到了許多猛烈的批評,這些批評多不是來自於喜歡製造衝突的媒體或為了選票利益的政治人物,而是來自於和製作團隊一樣,大聲疾呼全球暖化的環保團體。
綜觀環保團體對正負兩度C的批評,大致可以整理為以下四項:
1.沒有談到產業與能源的結構性問題,對台灣長期仰賴高耗能、高污染產業以追求經濟成長避而不談;
2.沒有談到全球暖化發生的原因,除了歸咎於250年前的工業革命外,只談暖化「現象」而無「真相」;
3.沒有談到具體的解決方法,除了一人一信寄總統的小善外,沒有提到整個系統的改變;
4.數據資料錯誤,對於片中所引用的資料,多表懷疑或有誤導之嫌。
不同團體議題操作的差異
倘若我們能稍稍跳脫出影片內容的討論,以側面分析製作團隊與環保團體兩造的作法,將可一窺台灣社會長期以來「社會精英」與「草根團體」在議題操作上的差異,獲得啟發。
首先,正負兩度C製作團隊較之一般的環保團體,擁有更多的資源,當環保團體需為上版面費盡心思,為避免斷炊而拼命接案時,正負兩度C製作團隊就好比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嬰孩,在層層的照料、打通下風光問世。擁有資源本身並非過錯,但值得注意的是,這部號稱全台灣第一部暖化紀錄片的製作團隊裡,卻看不到任何一個深根於台灣環境議題的環保團體;相反的,紀錄片僅一昧以名人及全球暖化本身的嚴重性為號召,忽略了一直默默關懷、支持環境的草根團體,而沒有向他們尋求合作與建議,以至於整部紀錄片呈現一種由理論建構觀點的知識份子式的焦慮與關懷,缺少和土地環境、在地實作的真正連結,也讓最後的產出,落入環保團體口中不夠「專業」或「不敢面對」,僅能當茶餘飯後話題的評論裡。
再者,環保團體/人士在極短時間內,將正負兩度C視為代宰羔羊的嚴厲評論,也讓我們看到了環保團體極欲重新掌握環境論述合法權的過程。一直以來,環保團體在台灣扮演的多是抗拒強權的角色,以一種「專業」、「正義」、「草根」的姿態,藉著長期的耕耘累積公信力。但當正負兩度C挾帶著製作團隊核心人物與贊助者的高人氣,並企圖以全球首映、媒體聯播、免費下載等達到最高效益時,一個歷時五個月的紀錄片,輕易的就在環境議題占有影響力時,環保團體的警戒機制隨即啟動,希望能重新「掌握」「專業」環境論述權的意向更形明確,因此根本顧不了正負兩度C製作團隊對喚起一般民眾暖化意識的用心(而這也是環保團體一直想做的),而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批評聲浪。
另外,環保團體近幾年來對台灣不斷擴張科學園區污染事件的關切,也讓正負二度C在未播映前即被投下不信任票,因此當紀錄片未談到產業結構的問題時,即不免讓人聯想到這是否只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形象塑造。
不論正負兩度C製作團隊或環保團體本身,都讓我們看到了台灣社會主流與非主流在行事、思考上的侷限。握有資源的,總是喜歡尋找既定人際網絡上和自己占有同樣或相似資本者的協助,而沒有聯繫原生的草根力量,淪為菁英式的party同樂,無法獲得長期關心者的認同;沒有資源的,為了能堅持理念不被收編,也多以較具邊緣或小眾的方式凝聚力量、批判主流,而缺少用更一般化的大眾語言,擴展民眾對議題的認知與理解。
以嶄新思維面對暖化挑戰
以法國社會學家Pierre Bourdieu的觀點,在每一個場域裡,有限的資源會造成一定的緊張關係,雇主/員工、主流/另類揭示了這樣的緊張與對立。但在面對攸關未來,且必須由全人類共同解決的全球暖化問題時,或許應該放下這層緊張,思考整件事是否有往善的方向走。
對於喚起台灣民眾的暖化意識而言,正負兩度C的確做了不少貢獻,當然,他也有許多需要改進之處,台灣社會需要的是正向與理性的討論,並給予適當的鼓勵,而非對小細節的強烈質疑,或是針對製作團隊核心人物的酸言酸語。當然也希望,未來如果有人願意做類似的事情時,也能接納、探尋、傾聽環保團體的意見,大家共同合作,共享資源來面對本世紀最嚴重的問題。
唯有放下本位主義,以嶄新的思維與胸襟,凝聚力量、異中求同,未來,才有機會。否則,當我們質疑哥本哈根會議各國政治代表各懷鬼胎無法做出具體承諾而瀕臨破局時,我們實也在台灣上演著同樣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