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蝴」與「蝶」

• 蝴蝶的「蝶」有何涵意？ 
• 蝴蝶的「蝴」指的又是什麼？ 
• 「胡蝶」就是「蝴蝶」嗎？

據說，英文的butterfly，來自一種鮮黃色的粉蝶–鼠素粉蝶(Gonepteryx rhamni)，從前牠被英國博物學家稱作 butter-coloured fly，就是「奶油色飛蟲」之意。

法文的蝴蝶：「巴比用」(papillon)，則源自拉丁文中的「巴比里歐」(papilio)。「巴比里歐」除了表示蝴蝶外，還有帳棚或旗幟的意思。或許是因為隨風飄動的旗幟，和振翅飛舞的蝴蝶，都會發出「叭達叭達」的聲音吧！

而我們的中文「蝴蝶」這兩個字，又是怎麼來的呢？

蝴蝶的「蝶」有何涵意？

我們知道，蝴蝶的「蝴」不能單獨表達意義；「蝶」則可單獨表達意義，指蝴蝶。另外，蝴蝶的「蝴」除了和「蝶」配在一起以外，不能與別的字構成詞；而「蝶」可與許多不同的字構成詞，例如「鳳蝶」、「蝶蛹」、「蝶泳」、「莊周夢蝶」等等。所以我們先來看，蝴蝶的「蝶」是怎麼來的？

話說東方版法布爾《昆蟲記》(奧本大三郎編寫)提到：

漢字裡的「蝶」，右邊「枼」字的意思是薄平狀，例如在「枼」字上面加上「草」字頭，就成了「葉」字，如果加上「石」字邊，就成了「碟」字，它們都有薄而平的特質。所以「蝶」指的是一種扁平、翩翩飛舞的昆蟲。

因此我們知道，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語源，英文的butterfly點明「色彩」，法文的papillon強調「聲音」，中文的「蝶」則著重描述「外形」。

再稍加補充，中國文字造字的方法，歸納起來有六種，稱為「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這六種之中，占最多的是形聲字。

形聲字由「形符」及「聲符」組成，聲符「枼」可和許多形符搭配，而組成不同的形聲字：

其中「形符」是表類，例如形符為「虫」的形聲字，都是蟲類或與蟲類有關的字；「聲符」是表音及表義，聲符為「枼」的形聲字，讀音都跟｜ㄝˋ相近，且都有薄平狀的意義。

附帶一提，除了《昆蟲記》提到的葉、碟、蝶三個字以外，上表所加入「最後通牒」的「碟」和「鶼鰈情深」的「鰈」兩字，也都有「薄而平的特質」：

「牒」是古代用來書寫的竹簡或木片，小而薄；「鰈」俗稱「比目魚」，身體扁平，兩隻眼睛長在同一側。

蝴蝶的「蝴」指的又是什麼？

回過頭來，前面提到蝴蝶的「蝴」本身並不能單獨表達意義，只能與「蝶」字配在一起。若問「蝴」是什麼意思？你可能要皺皺眉頭了。

也許你會反問道，有誰會這麼問嗎？

四十年代上海女作家張愛玲曾說，她的錫蘭朋友炎櫻，頗有做作家的意思，正在積極學習華文。在馬路上走著，一看見店鋪招牌，大幅廣告，她便停住腳來研究，隨即高聲讀出來：「大什麼昌。老什麼什麼。『表』我認得，『飛』我認得──你說『鳴』是鳥唱歌：但是『表飛鳴』是什麼意思？『咖啡』的『咖』是什麼意思？」

我們知道「咖」「啡」兩個字本身都沒什麼意思，「咖啡」只不過是英語coffee的音譯罷了。現在中文熱全球延燒，如果你也有個像炎櫻一樣愛發問的外國朋友，若恰巧他/她也對蝴蝶有興趣，也許就會問你蝴蝶的「蝴」是啥。

讓我們翻翻古書吧。明朝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是中國最著名的藥學與博物學典籍，其中有云：

蛺蝶輕薄，夾翅而飛，葉葉然也。蝶美於須，蛾美於眉，故又名蝴蝶，俗謂須為胡也。《本草綱目．卷四十．蟲部．蛺蝶》

意思是說，蝶美在須(鬚的古字)，蛾美在眉，而古代「須」又可叫做「胡」，所以「蝶」又叫「蝴蝶」。

多有趣呀！以現代生物學眼光觀之，同樣都是觸角，蝶的棍棒狀觸角，在古人眼中，叫「鬚」；蛾的羽毛狀、絲狀或是櫛齒狀觸角，叫「眉」。所謂「蛾眉」，就是指美女如蠶蛾的觸角般細長而彎曲的眉毛。

原來「蝴蝶」的「蝴」，不過就是指蝴蝶的「觸角」罷了。看到這裏，你會發現「蝴」也是個形聲字：

「蝴」這個字「形符」為「虫」，所以是與蟲類有關的字；「聲符」是「胡」，所以讀音也是ㄏㄨˊ，且指的是如鬍鬚般的觸角。

「胡蝶」就是「蝴蝶」嗎？

如果看到古文中有「胡蝶」兩字，別以為它跟「胡琴」、「胡桃」、「胡椒」一樣，都是來自外族或西域的。 這裏的「胡蝶」其實就是指「蝴蝶」。 像元朝王和卿的曲：

醉中天 大胡蝶

掙破莊周夢。兩翅駕東風。

三百座名園一採一箇空。

誰道風流種。諕殺尋芳的蜜蜂。

輕輕搧動。把賣花人，搧過橋東。

其中醉中天是曲牌名，大胡蝶是標題。這首有趣的曲兒，很生動地描寫這些把名園花兒一採一箇空、把蜜蜂嚇傻、把賣花人搧過橋的一群風流大蝴蝶。

「胡蝶」指「蝴蝶」無庸置疑，不過有個例外。因為「胡」也是姓，中國一代影后姓胡單名蝶，所以她也叫「胡蝶」。

因此以後有人問到「胡蝶」，你便不會說「哦！這個嘛…大概跟‘胡琴’一樣，是從西域傳來的吧。」

總結如下：

•  蝴蝶的「蝶」是指翅膀「薄而平」的昆蟲
•  蝴蝶的「蝴」是指蝴蝶的「觸角」，像男子的鬍鬚
• 「胡蝶」就是「蝴蝶」，並非來自外族或西域的蝶

蝶美於須，蛾美於眉。(明．李時珍《本草綱目》) 圖為位於西亞地區的亞美尼亞(Republic of Armenia) 1998年蝶蛾郵票，分別是鳳蝶科的Papilio alexanor，以及天蛾科的Rethera komarov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