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4年,洲南鹽場闢建於倒風內海之濱;2001年,國家政策在全球貿易的資本計算追求中,放棄了天日曬鹽業生產,台灣鹽田的「白金歲月」畫上休止符。
布袋鎮上,我們一群「海風日頭俱樂部」的朋友們思索著:難道這一切只能是一頁「無鹽的結局」?我們返鄉生活、且即將步入中年,除了遺憾與感傷,還能做什麼?小鎮生活有點無聊,我們想要開始做些好玩、有趣且值得挑戰的事。
一開始,我們對老鹽工進行口述歷史訪談,試著去了解土地勞動者的生命旅程;2004年4月,布袋嘴文化協會舉辦「嘉義縣鹽業文化發展座談會」,同年8月與12月,取得文建會的認同與支持,委託兩項相關計畫,除了在鹽村裡舉辦幾場鹽業文化資產說明會,2005年1月進而在鎮公所舉辦「設置布袋鹽場鹽業文化園區公聽會」;同時也分別以布袋鹽場及鹽田風車的故事,拍了兩部獲得2006年優良政府出版品的紀錄片。
然而,我們無法僅是滿足於對過去榮光歲月的感傷懷舊與追尋。
復晒重建不是工程,是過程也是課程
面對未來,我們想要整建一處可以真實踩踏的鹽田;面對正在故鄉長大的孩子,我們想要讓他們真實地感受鹽田裡的一切,而不只是大人們此刻的文字與影像創作。
想像,還不夠;只有行動,才能解決焦慮與猶豫。決定了,就向前走。
2006年文建會文化資產總管理處籌備處(現改制為文化部文化資產局)推出「產業文化資產再生計畫」,我們把握這難得機會,請縣政府向國有財產局撥用龍江 社區西側的洲南鹽場,面積約近20公頃,2007年4月簽訂「合作協議書」,由布袋嘴文化協會主動進行公益認養(現另承租部分結晶池)。
2007年10月,獲文建會核准「布袋新鹽村、文化新鹽業」計畫,希望透過重建鹽田與鹽村的人文關係,創造「快樂鹽田心鹽村」的可能性;隔年5月,縣政府也以文化生活圈的計畫資源來支持。
2008年5月,協會以傳統拜鹽田的儀式,邀請龍江社區的老鹽工及民眾一起「重回鹽田,看見洲南場」,並以熱鬧的北管迎請神明見證這一刻,緊接著便展開初步的鹽田整建。
我們在尊重土地倫理與歷史紋理的前提下,嘗試以溫柔且生態的工法,盡可能以人工雙手來施作,在土地重新鹽化的過程中,為悄然進駐的自然萬物保留更多樣的生命空間。
因此,洲南鹽場的重建,不是由建築師規劃設計、按圖施作的工程,而是一段漫長的過程,甚至是讓老鹽工帶領新鹽工、孩子們及民眾一起參與的見學課程。
土地公的三張考券:產晒、生態與永續經營
洲南鹽場曾經廢晒七年,鹽工們離開了,大自然的生命與力量卻在無意間悄悄進來了。取得入場券後我們才發現,因多年日晒雨淋而淡化且龜裂的土地,缺乏適當維護照顧導致地表撕裂受傷,再也蓄不住海水,而地層下陷也讓鹽田低處不斷湧泉,原本具足產晒條件的大地變得陰陽失調。
該如何以傳統工法、最少的人為介入及最適當的整體規劃,整建出何種面貌的鹽田,這是土地公給我們的第一張考卷。
老鹽工說,既然土地因為沒了鹹氣而無法晒鹽,那就向臺鹽購買一批白鹽撒回鹽田化作鹵水,讓土地重新鹹起來,「養鹽氣、培地力」,這可不是選擇題或簡答題,而是必須以實作來謹慎推理的證明題或申論題。
於是,老鹽工們展現拿手功夫讓鹵水從低處往高處流,還把滲漏的埕格掘瓦、翻土、踩漿、曬埕、碾壓,翻修出堅實的底埕後,再鋪上緊密的瓦片,成為可以曬鹽的結晶池;而協會年輕的工作團隊則試著將這些辛勤的產曬勞動,轉化為一次又一次有趣的工作假期與戶外教學,讓更多人可以參與這樣的文化教育工程。
其次,廢晒後的鹽田長出大片蘆葦、水草與野草,數不盡的吳郭魚漫游在四通八達的溝渠,白鷺鷥、鷗科與鴴科水鳥在這裡自由覓食,甚至還有高蹺鴴在土堤上築巢。如何在鹽田整建的過程中,平衡兼顧產晒與生態環境?這是我們必須回應土地公的第二張考卷。
然而,最困難的第三張考卷是:透過這塊鹽田,我們到底要分享怎樣的故事與感動?該如何創造自己的獨特風格呢?能否秉持初衷永續經營下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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